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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投彈而只是投下肆無忌憚的嘲笑聲。那是僅有的聲音。明樓在他猛然睜眼后遞過去半杯水,溫?zé)岬谋谂錾纤橆a,幻影瞬時消散,卻又像是另一重夢中之夢。從幾天前的任務(wù)里帶回來的傷處在背后隱隱作痛,皮rou輕傷,任務(wù)中總是家常便飯。只是他很少任務(wù)失敗,這是其中一回。他想回憶夢境,可是意識到那只是各種記憶的殘片在交織回放,本質(zhì)是真實,即使畫面消失而絕望之感仍在胸中滯留不去。“我睡著了。”明誠感到抱歉并慢慢坐起,他應(yīng)該正在一份法國某行業(yè)的金融報表,而現(xiàn)在那份報表在明樓手里。“這本來就是我的事,辛苦你。”明樓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他旁邊拿了在看,連遞過來那半杯水,應(yīng)該另一半已經(jīng)潤過明樓的喉嚨。他忍下胸中未斷絕的撕扯感,睜大眼睛去盯著眼鏡片后明樓的睫毛以求得某些無形的安慰,卻見他眼底有可見的烏青,是有眼鏡遮掩時平時便不明顯。明樓沒有看他,目光只投在那些數(shù)字上。“不用擔(dān)心?!泵鳂钦f,“你在想什么?”“我的使命……我們的?!泵髡\說,把杯子放回桌上。不同的戰(zhàn)場,所以尚不能在那片土地上與人同甘苦共患難。“哦?”明誠說:“我需要更堅韌。”明樓看他,看一看,又埋首回原本在做的事情上去,“那并不等于無情?!?/br>堅韌是能夠忍受疼痛,而非無知無感。“我覺得你已經(jīng)非常優(yōu)秀。”明樓說。那是因為不忍。明誠想。即使明樓也說不出口的是,你可以更好。他是可以更好。明樓的經(jīng)營帶來意外的收獲。汪芙蕖來問他,是否愿意給新政府工作。明誠在明樓身后聽得吃驚,但明樓話答得平靜:“為老師和周先生工作那自然是我的榮幸,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好。”汪芙蕖只要了他這句話就滿意,就神神秘秘地說你等著吧。如果不是汪芙蕖還在,明誠擔(dān)心自己已經(jīng)大喊起來——“這不行!”能進(jìn)去偽政府內(nèi)部,是難得的大好機(jī)會。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明樓亦如是說。“要是以偽政府官員的身份回國,你就真的是漢jian了?!泵髡\惶然,不見明樓動搖之色,只好自己將痛心溢于言表。“以我現(xiàn)在與日本人及親日派的如此過從甚密,不早就是漢jian了?!泵鳂酋獠降酱扒?,拉開一角往下往留意著汪芙蕖的背影。“現(xiàn)在只是為了取得情報才展開的私人交往,一旦踏進(jìn)他們的政府……”汪芙蕖已經(jīng)上車離開,很快從視野中消失不見,明樓手一松,窗簾完全落下,面前就一片晦暗了。他幫明誠說完:“一旦進(jìn)入政府,我就是把漢jian的名聲昭告了天下,從此這兩個字就寫在我額頭上所有人都看得到,活得長的話,一輩子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跳進(jìn)黃河洗不清?!?/br>明誠凝視他。明樓柔聲說:“這也沒有辦法?!?/br>不久后明誠就拿到明樓的委任狀,給他拿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一臉神色復(fù)雜,那邊頭銜還給得高極了,聽起來異常地風(fēng)光。明樓拿到手里看過,只是笑。“大哥!”“幫我擬書謝絕?!泵鳂前盐螤罘呕刈烂嫔?,往明誠的方向推了推,“不做?!?/br>這符合明誠的希望,明誠一喜卻又是不信,“不做?”“我何德何能,能從天而降就坐上——這么高一個位置?!泵鳂鞘种竿埳蠈懼俾毭值奈恢眠盗诉?,“無非是他們這假政府里頭的椅子都燙得很,沒別的什么人敢隨便坐上去。憑什么我要那么熱衷?”“怎么也是政府里的高位,能得到信息的渠道一下就會不一樣。不會可惜?”明誠還是沒信。明樓往前靠了靠,“記不記得有一招,叫欲擒故縱?!?/br>果然是這樣。“……我懂?!泵髡\把委任狀收回到自己手里,再掃了一眼紙面上的文字,“你確定之后汪芙蕖會堅持繼續(xù)舉薦你?”“我確信。除了我,他找不到更適合幫助他們的人。”明樓胸有成竹,“還有,正式的謝絕信盡量委婉,決不可無禮,但也不必卑躬屈膝。另外再單獨給汪芙蕖寫一封,私人一點,最好提起汪曼春。”“她現(xiàn)在在76號?!泵髡\幾乎能背得新政府上下所有公開的人員名單。“沒錯。汪芙蕖相信我有能力,我只要告訴他我還有去特務(wù)科的意愿?!泵鳂堑男θ莺軠\,非常自信但眼睛里并無得色,只有冰冷,“這不是那么地光明正大,但會是一個讓他高興的理由。既然是私人理由,他可以當(dāng)做是握住我的弱點?!?/br>明誠馬上點頭要出去,又轉(zhuǎn)回來問了句:“這么大的事,要向上面報告嗎……兩邊。”“等確定的時候再說?!泵鳂遣患薄?/br>“家里也不說?”“不能說。”明樓的表情驟然出現(xiàn)幾分逃避,“大姐會抽死我。還是等生米煮成熟飯,她自然就知道了。”明誠笑笑,猜得出明鏡的態(tài)度,“明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不提這個……你不如就在這里寫?!泵鳂窃谒忠唛_之前叫住他,甚至起身要讓出位置。“我沒有問題?!泵髡\沒想占他的時間。“對汪芙蕖那封,我念,”明樓說,“你寫?!?/br>這是不放心他如何“難隱深情”地提及汪曼春,明誠失笑,“我沒有問題,寫完我拿給你審審?!?/br>是沒有問題。隨意提起的閑話與刻意要暗示的意愿之間尺度把握很好,問候汪曼春的僅有寥寥三五句,不經(jīng)意中流露柔情似水。明樓看完一字沒改地遞還給他,“越來越假了?!?/br>明誠臉色不變,“都是和你學(xué)的?!?/br>順利地,再次來到的委任通知讓人知道汪芙蕖完全地領(lǐng)會了明樓的意思。明誠看到最新委任狀內(nèi)容的時候就知道這回不會需要自己代寫推脫婉拒的回復(fù)了,拿給明樓的時明樓分明已經(jīng)手指捏住紙張,明誠也沒有立即松手交給他。這不過是落水為jian,都不是殺人放火。但是明家世代潔身自好,連商界上齷蹉勾當(dāng)都不屑沾惹。到明鏡這輩,父母下世得早,但明鏡自感對弟弟們責(zé)任感重大,因此家教尤嚴(yán),從來結(jié)交不良會挨鞭子,哪里敢說得到做漢jian。而明鏡那關(guān),大概都算是好過的。死亡與苦難皆不足為懼,靠近漩渦中心的風(fēng)險不可忽視但并非不能承受,唯獨頂著污名回到故鄉(xiāng)讓人無法可想。君子重節(jié)??v使天知地知,惜天地不言。明樓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