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嘛。”

東華不由垂目看向手中的指環(huán)。頂上一片指甲大小的環(huán)形鏤空，便是赤璃口中的“家”。

赤璃族人盡滅，終其一生只能托身在琉璃中，得到丁點(diǎn)的安身之所就格外滿足。而自己坐擁的疆域何止萬里，卻貪心不足，一頭掛著玄天，一頭還不想舍棄身份。

還在恍神間，只聽赤璃又打了個哈欠，道：“好困，君上我睡了啊?！倍蠡饕坏兰t光，在指環(huán)的鏤空處聚成了紅琉璃。

還在寄居離恨天時，赤璃就已經(jīng)開始跟隨東華，算是東華的第一個屬下，但其中情分，卻又不是“屬下”二字就能講清楚的。

當(dāng)年赤璃還在卵中時，就被醉酒的東華和玄天帶回去意欲煉丹，好在發(fā)現(xiàn)及時，才沒有釀成悲劇。為了彌補(bǔ)過失，太清做主將赤璃收在東華座下，豈料赤璃仙體未成，又發(fā)生了那場浩劫?；昶请m然還在，卻多少受了些損傷，無論心智還是外表，永遠(yuǎn)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東華不由回想起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當(dāng)年還沒有天庭，下界還是蠻荒。而他天真的以為，離恨天就是整個天地，玄天和師父就是全部了。

及至跟隨師父去了昆侖山和金鰲島，見識了更多的地方與更多的人。再后來和玄天走南闖北平定妖邪，到最后形同禁錮一般的當(dāng)了帝君。

東華環(huán)顧四周，但見碧海白浪，千頃梅林。如今塵埃落定，他大抵是永生永世，都要留守紫府洲了。

說起來，他其實(shí)和赤璃沒什么兩樣，紫府洲不過是個更大的指環(huán)罷了。

可這天地間，哪個人沒有自己的“指環(huán)”？

而玄天的“指環(huán)”，大約就是魔境了?？尚煨惺伦黠L(fēng)，卻從未躊躇過，似乎永遠(yuǎn)都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么邁。

東華緩緩戴好指環(huán)。

同一個爐子里煉出來的，緣何本上仙就這樣瞻前顧后？也許，還是太貪心了罷。

東華微不可查的嘆了一聲，回想起在貪嗔癡幻境中的行徑，自我厭棄的認(rèn)為，連赤璃都比他強(qiáng)一百倍。

可這股子心煩沒延續(xù)多久，隨之而來的事宜，又足夠他奔忙幾日。時值秋末，又一批靈果到了采收之時。三島十洲自然要留些，余下的除卻給九重天充足庫存，少不了還要往幾位師輩那里送。

九重天也就罷了，師輩那里他肯定要親自上門去送。因此幾番下來，略作消停，也便到了赤璃的誕辰。

整個東極，只東華的誕辰有資格鋪張，每當(dāng)這時，但凡叫得上名兒的神仙都要來紫府洲恭賀一番，熱鬧非凡。而小仙沒什么資格，生辰到了自己吃點(diǎn)好的，樂呵樂呵便罷。剩下那些中階仙人過壽，會和自己下屬一起多少講個排場。東華賞臉時，也前去同慶，若因故去不了，便送個帖子犒賞。

赤璃算是個例外，他雖是中階神仙，可成日里不是睡覺就是隨侍東華，不管政務(wù)也不擔(dān)仙職。因此每逢生辰他就在東華府上過，朱明幾個跟他相熟的連同東華一起，關(guān)上門自己熱鬧。

今年也不例外，入夜后，東華看看在朱明幾個人的cao辦下，席上的果品都已齊備，便吩咐赤璃去關(guān)府門。

本來興沖沖的赤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對著東華欲言又止。

東華追問之下，赤璃才吞吞吐吐的道：“君上，今年我請了一個朋友過來，那幾天君上不在，所以我就……”

東華和顏悅色道：“那你說說，請的是誰？”

赤璃繼續(xù)吞吞吐吐道：“我一個青鸞朋友……三重天的那個，我很久沒見到她了，她說我誕辰的時候，靈寶司的瑤草會開花，東極見不著，她要采來送給我。”

一旁鐘離允和玄英倒沒什么太大反應(yīng)，依舊各忙各的。只有白藏和朱明對視一眼，笑的賊兮兮的。

赤璃一張臉慢慢紅起來，一直暈染到耳根。

東華見他難為情成這樣，也不忍多言，摸了摸他的頭，道：“我多年不曾看過開花的瑤草，還請你朋友帶來，給大家開開眼?！?/br>
赤璃響亮的應(yīng)道：“謝君上！君上最好了！”他一溜煙往府外跑，只留了一句話回蕩在室內(nèi)。

“我去島邊等她！”

屋里人反應(yīng)過來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東華微微搖頭，卻沒有半分責(zé)備的意思。

朱明道：“嘖嘖，咱們這府門關(guān)不關(guān)，還得看那只小青鸞飛的快不快了?！?/br>
東華抬眸看向他：“赤璃因天性不足，故而熟人不多。這個青鸞肯與他來往，已經(jīng)十分不易。待人來了，你等千萬不可多言，把她羞跑了可不妙?！?/br>
朱明笑道：“君上放心，我們有分寸?！?/br>
正說話間，東華忽然感到一股強(qiáng)勁的仙氣正沖紫府洲而來。不由勾起嘴角，心道，他倒守時的很。

果不其然，不過瞬息之間，便聽府外的守衛(wèi)帶了些驚訝的報道：“凌燁天君駕臨——”

白藏一愣道：“他怎么挑在這個時候來？”

玄英冷哼一聲：“反正不是給赤璃作慶的?！?/br>
鐘離允依舊悶著頭整理桌凳，仿佛外面那聲通稟不曾有過。到凌燁進(jìn)了正廳大門，他才和其他三個一起行禮、恭請，做的中規(guī)中矩，無可挑剔。

凌燁耷拉著眼皮，依舊是半死不活的嗯了一聲。才轉(zhuǎn)向東華，施禮道：“見過父親。”

東華從凌燁手中拿著的黑色寶石上移開目光，點(diǎn)頭道：“今日是赤璃的誕辰，你既來了，不若留下同慶?！?/br>
玄英不冷不熱的退到一邊，白藏和朱明忙上前請凌燁就坐。

鐘離允拿著冊子，忙著盤點(diǎn)桌上的果品是否齊備，是否合乎規(guī)矩。一旦忙活起來，就連頂頭上司的東華，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知道的，都會贊一聲“心無旁騖”，偏偏凌燁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忍不了。

玄英和他有過節(jié)，他本來就懶得理會。眼下白藏和朱明殷勤相邀，鐘離允竟然視若無睹，對比何等鮮明。

凌燁目光淡淡掠過鐘離允，又半死不活的嗯了一聲。

東華意外極了，他知道凌燁對誰的生辰都不感興趣，方才本就是虛留。原指望他交還寶石，即刻離去，誰知凌燁卻不走套路。

他大搖大擺的進(jìn)入席間，半道上故意路過鐘離允身側(cè)，后者埋頭看冊子，依然不瞧他。凌燁抬手招來座椅，徑自坐在了鐘離允前頭。

東華只管目不轉(zhuǎn)睛的看，整個前廳都鴉雀無聲。

鐘離允覺察到動靜，看時，發(fā)現(xiàn)眼皮底下多了個明晃晃的背影。立時反應(yīng)過來這是那個愛穿暗紋素衣的凌燁天君，便道：“天君請便。”而后也不等凌燁高不高興，自顧自的挪到一旁，這期間目光就沒從冊子上挪開。

凌燁也不理他，將寶石鏈子在指上一匝一匝的纏繞，也不知是在欣賞自己修長的手指，還是在欣賞那光潔的黑寶石。

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