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衣，始終淺淺地笑：“sao擾，這詞不錯。”他說，一邊把頭埋進(jìn)衣服里蹭了蹭，“不能sao擾司機(jī)本人，我sao擾司機(jī)的衣服還不成么？”

我瞥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閉嘴，睡覺。”

四點鐘我從家里出來時就已經(jīng)開始下雨了，我想到這小王八蛋下午出門時沒帶雨傘，就一路緊趕慢趕地過去。那時候路上還沒開始堵，抄了條巷子，幸好到時雨還沒下大。林堇這回倒是聰明，沒有像上次那樣淋著雨站在外面，而是呆在教學(xué)樓地屋檐底下等。他那模樣，混在一群初三生里，竟然跟他們沒什么區(qū)別。從小就這張嫩臉。要不是他出門時望著天空信誓旦旦地說：“這云要到夜晚才下雨”，我也不會沒有在他的背包里塞把雨傘。下次他說什么都別信了。

剛從學(xué)校后門出來，那雨就嘩啦一下，像是打翻了水盆般淋下來。就拜這場雨所賜，下班高峰期的路面比平日更擁擠了，半個小時沒開出多少米，還經(jīng)常有人冒著被刮蹭的危險搶道。要是平時我就干脆不讓他了，蹭著也是他的錯，但今天沒法留出時間跟那些傻逼置氣，只好憋屈地讓了好幾輛。

林堇在座位上動了動，輕輕地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地抬起手掌捂住自己的嘴。我給他的外衣從他的肩上滑下來了。我騰不出手來給他掖好，只好把車?yán)锏呐瘹庹{(diào)高了一檔，順手把電臺聲響關(guān)了。他卻哼哼唧唧起來了，伸手去摸音量鍵，調(diào)回去，說：“別關(guān)，我要聽嘛?！蹦请娕_里正聊著一個熱門的社會新聞，身患絕癥的弟弟自殺未遂時被哥哥發(fā)現(xiàn)，請求哥哥幫忙，路過的鄰居認(rèn)為是哥哥殺了弟弟，遂報警。這件案子即將開始審理。

他拉好衣服蓋在身上，望著前方，問：“哥，你會幫我嗎？”我看了看他，他眨著眼睛，目不斜視：“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話，你可不可以幫我。”

“會。”我回答他，“你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會幫你?！?/br>
“被人發(fā)現(xiàn)，被判刑也可以？”“可以。”我把頻道換到交通臺，少讓他聽這些東西，“但是你要是真死了，我活著也沒意思?！?/br>
“嘿。”他像個小孩般高興地笑了一聲，把臉埋進(jìn)衣服里，“喜歡哥?！?/br>
每十分鐘，他大概可以說八句“喜歡你”?！岸啻罅诉€像個小孩似的?！蔽乙话寻岩路聛恚煲阉稍谧约耗樕狭?。我不想跟他討論那么不切實際又幼稚的問題，就算能哄得他高興，我也不想無緣無故說什么死來死去的。也不知道是他心智退化了還是怎樣，有過多少感情史的人了，還在想這種弱智問題并且高興的不得了，就跟剛剛開始戀愛的小女生整天纏著男友問“你有多愛我，你愿不愿意為了我去死”一樣無聊。

“我是因為太喜歡你才沒有智商的，我其實可聰明了?！彼氖謴囊路紫裸@出來，搭在換擋器上，等著我去握他。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我是壞人?！彼氖种笡鰶龅?，指尖捏起來很軟。我瞄了一眼。他五個指頭都凍得發(fā)白了，便不禁將他的手緊緊攏在掌心，渡給他暖意。他總是容易冷，我想著應(yīng)該是身子太虛了，吃的補(bǔ)品又吸收不進(jìn)去。前不久托人從吉林拿回來一點西洋參，泡著水給他喝，每次也順便把參片吃了。他受不了，吃幾天就流一次鼻血，只得吃幾天停幾天，但還是照舊虛得脈搏都難聽見。

他總是笑嘻嘻說是腎虛了，我說你不僅是腎虛，你哪兒都虛。他指著我說，哥，你心虛。我沒法反駁他，因為我覺得我可能也有一部分責(zé)任。他沒好好吃中藥時，我就說他，你就盡管腎虛吧你，虛死了就當(dāng)做是被我□□了。他竟然還抬頭認(rèn)真地想了想，點頭說，好啊。

他乖乖地被我攥著手，開始說學(xué)校里的事情。他說他那個班里男孩子特別多，很聽話，但有個別很鬧，就是看不起你的鬧。辦公室的老師說那個帶頭的男生平時就很鬧，也不是家里有錢，就是家長不管教，脾氣又倔，在外面打架，但是不惹他的時候他又很乖巧，禮禮貌貌的，成績也不算很爛。

“他不惹你就行，你可別去找他談人生。”我順口說。

他“噗”地笑了，搖頭道：“我才不會去攬麻煩呢，班主任的活輪不到我管。唉！真希望永遠(yuǎn)都不用當(dāng)班主任。”他用右手撓了撓臉，“我覺得挺不稱職的，把學(xué)生當(dāng)麻煩。也不知道別的老師怎么管的，我的經(jīng)驗實在是太不夠啦。”

“上次你說，教研組想讓你教完這屆初三之后，去帶新生？”

“對呀，”他頓時有點泄氣，“我真的不想當(dāng)班主任，累都累死了，拿的還不是那點錢。學(xué)?，F(xiàn)在補(bǔ)課費(fèi)都不敢收了，媽的，三年免費(fèi)苦力，還不如給學(xué)生多放點假呢，這樣大家都輕松。我寧愿他們多給我排幾節(jié)晚自習(xí)，當(dāng)什么班主任！一節(jié)晚自習(xí)50塊呢。”

他一說到學(xué)校和錢的事情就抱怨個不停，就跟當(dāng)學(xué)生時抱怨上學(xué)一樣。我不禁笑了一笑，說：“至少比高中輕松吧？看你在市一中實習(xí)那一年，累得抱怨都懶得抱怨了?！?/br>
“還不是一樣嘛，一群小屁孩更頭疼！唉，你看最近又搞個什么規(guī)定，申報職稱優(yōu)先考慮老教師，靠！之前跟我同屆畢業(yè)的都申上高級了，就我一個還在中級，領(lǐng)導(dǎo)說我年紀(jì)輕，一直壓我材料，這樣一搞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漲工資……”他突然閉上嘴，沉默了一會，不好意思地說，“哥，我覺得我這話，特別像我媽……”

“嗯？”我心里一跳，“像？”

“對呀，像她?！彼c點頭，“我小時候就經(jīng)常聽她這么抱怨。語氣特別像?！?/br>
生子如母，我不好說什么，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高興就別做唄，讓醫(yī)院開個證明給教導(dǎo)處，我在那邊有朋友。你們那工資漲了跟沒漲一樣，在意這點錢，搞得好像我養(yǎng)不起你似的。”

“嗯，也是?！彼难劬潖澋夭[起來，“哥養(yǎng)我一輩子好啦?！?/br>
“再說你那什么晚自習(xí)，有空在家里多陪陪我不好？”我捏了捏他的手。他只顧獨自在那笑了，半晌沒理我。

過了幾個路口，他像是仍對那個男生在意似的，又將他提起來：“我覺得其實那個男孩子也沒什么不好啊，也不是不懂做人，除了打架之外就沒什么了，可能平時脾氣暴躁了點……”

“你再提別的男人，我生氣了?！蔽夜室庹{(diào)笑他。他“嘿嘿”一下，趁著車子停下的片刻，歪著身響亮地親了口我的臉頰。我抬手摟住他的腦袋摸了摸，道：“你小心啊，一般打架的人，抽煙喝酒是不可避免的，平時人模人樣最多是拎得比較清楚，背后你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家里搞自己弟弟。”我低頭看著他，吻了吻他皺起的眉，“對吧？”

“什么東西，人又沒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