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嘔吐起來。一如當(dāng)年，看到了那一幕的小小自己。

所有人都覺得那個場景很美，很美……哈！是啊，對啊，那個場景是的確極美，極美的……因?yàn)樘稍谀抢锼赖舻呐酥皇且粋€美人，就算再怎么美，但也只是一個與他們毫無關(guān)系，可以被他們隨意評頭論足的陌生人！而不是他們的mama！他們的mama啊！

林煙真恨不得能夠親手殺光殺盡，那些當(dāng)年親眼目睹了她mama臨終儀容的，所有的林家下人。只要一想到那些人也許會在他們剩下的余生里到處大放厥詞亂嚼舌根，說當(dāng)年自殺在林宅的那個美人如何如何，哦你不知道那究竟是有多美多美啊……林煙就恨！就恨！恨！

盡管他到底在恨什么，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都覺得茫然。

雖然剛剛在宴廳上往肚子里塞了些食物，但那點(diǎn)兒東西對于一個成年男人的晚餐來說，也實(shí)在算不了什么。很快，林煙就把胃給吐空，就算再怎么嘔但也只是干嘔，除了時不時往外冒出的一股細(xì)微酸水兒之外，也著實(shí)是再吐不出別的什么東西來了。扶住臺沿面色蒼白地重重喘了幾口氣，林煙低頭掃了眼凹槽，那場景竟連他自己這個罪魁禍?zhǔn)锥加行┤滩蛔盒牡匕櫰鹈紒?，忽然不知為什么竟猛地一下想到了夏昭時，想到若是夏昭時看到此時此刻這樣的自己……呵，幸好幸好，他沒有看到，不然自己一直精打細(xì)算，步步為營的發(fā)展上床之路，以后，就算自己再怎么費(fèi)盡心機(jī)，用盡全力，但恐怕也真的是遙遙無期，永無實(shí)現(xiàn)之日的了。而后刻意逃避也好無心多管也罷，總之林煙拒絕去想他為什么會在突然之間，腦子里就一下子憑空冒出來了夏昭時這個人的深度原因，轉(zhuǎn)而迅速將水勢擰到最大，開始清理起來。

當(dāng)林煙清完槽漱完口洗完臉抬起頭……頓時愣了。

應(yīng)該是水聲太大蓋過了腳步聲。對面鏡子里清晰無誤赫然映出的，此時此刻正定定站在自己身后并且目光灼灼，目不轉(zhuǎn)睛地深深凝視著自己的男人，自己竟然未曾發(fā)覺，他進(jìn)來了。

啪一下關(guān)掉水林煙甩了甩手，并未轉(zhuǎn)身回頭，而是就這么與身后那人始終保持著鏡面對望的姿態(tài)架勢，半晌，才沖著他歪歪偏頭一笑，模樣天真可愛，實(shí)則挑釁囂張：“嘖，在這里，我是要叫你老板，還是要叫你，韓笑呢？”

韓笑沒有生氣但也沒有很快搭理林煙的話。他仍是那么高深莫測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右手極有一種民國文人風(fēng)范地靜靜搭在衣前，而左手則是雷打不動地輕輕摩挲著他大么指上那一枚，同樣也雷打不動，似乎永遠(yuǎn)沒有摘下來那一天的玉扳指。

林煙跟他對視良久見韓笑似乎仍然沒有要跟自己說話的意思，于是最初那種想要跟他抗抗的挑釁欲望和囂張傲勁兒很快就被熬沒了。翻個白眼兒懨懨打了個哈欠，林煙扶著臺子起身就往外走：“有事兒你愛說不說，反正我是沒時間陪你的，夏昭時馬上就要來了~~呃……”

沒走一步話音未落，韓笑忽然雷霆一動將他重重壓回了臺邊。力氣挺大，林煙霎時疼得抽氣皺眉，臉色慘白，覺得自己的后腰簡直都要被頂斷了。

“你！”林煙立刻迎目而上怒色相對，卻不料一抬頭刷刷刷映入他瞳孔的，竟會是韓笑一臉恍惚陶醉，近乎癡狂的迷戀表情。

林煙知道這是為什么。也知道接下來正等著自己的，會是什么。

于是他微微一笑笑容玩味，然后很快，就像接受宿命又或是任君處置那般，輕輕地，合上了眼睛。當(dāng)一頭一向暴躁，脾氣極差的小野馬，忽而現(xiàn)出了他難得一見的服帖乖巧，溫順聽話，那種前后對比的強(qiáng)烈反差，真是讓人心動得欲罷不能，無法自拔。

而韓笑，就算再怎么歷盡風(fēng)雨，冷峻強(qiáng)大，但他也畢竟還是個凡人，和男人而已啊。

就在林煙的世界驟然陷入黑暗的下一秒，他迅速感覺到有一層質(zhì)地精良的如絲軟布緩緩覆蓋上了他的眼睛。韓笑在他的后腦勺上，給那條巾帕迅捷靈敏地打了個松松軟軟的漂亮活結(jié)。

“因因，因因……”韓笑一手摟住林煙的細(xì)腰，在他剛剛被自己撞壞撞疼了的地方溫柔捏拿，一手則曖昧流連地撩撥撫摸著林煙額前那幾縷略微濡濕的細(xì)碎亂發(fā)，在他耳邊脖后那一大片裸露光滑的白皙肌膚上，不斷地磨蹭摸索深深吸嗅，仿佛鴉片成癮，中了罌粟的毒，“只要看不到這一雙眼睛，這一雙該死的，桃花瓣的眼睛，你就是，就還是……我的因因?！?/br>
未曾沾染上林炎那個卑賤性奴的氣息和影子，仍然是他最愛的，迷戀的，為之發(fā)瘋發(fā)狂，癡迷癡醉的，那一個風(fēng)華絕代，國色無雙的，喬小因。

照理說黑暗中人的所有感覺器官都應(yīng)該比平時變得更加敏銳靈敏才對。韓笑的聲音和氣息盡數(shù)噴在林煙的皮膚耳中，他的確是感到很不舒服，可是他一直忍著，忍著，就像一具尸體那樣始終不動，任由韓笑借著他的身體在他那些遙遠(yuǎn)深久的夢境與回憶里，不斷地穿梭來回，來回穿梭。然而往昔種種不過一場幻夢，夢醒后無悲無喜，無雨，也無風(fēng)。

“好啊，”忽然，林煙開口說話了。并沒有多少溫度的語氣，但卻那么那么的懇切真誠，“我愿意把這一雙眼睛剜掉，成為瞎子，一輩子都陷在這樣的黑暗里，看不見也無所謂沒關(guān)系……只要你告訴我，只要你肯告訴我，韓笑，你把她……把我的mama，藏到哪里去了?！?/br>
韓笑身子一抖停下動作，仿佛終于從夢中驚醒：“告訴你？”他驀地大笑，“哈哈！告訴你……告訴你……告訴你然后好讓你把她從我這兒偷出去！跟你那個卑微下賤的性奴老爹合葬同眠嗎，永世不離嗎??？”

“……”林煙沉默了一下，半晌，聲音輕輕的：“你叫我爸爸性奴……呵，韓笑，我勸你最好，還不要這么叫他，會比較好?！?/br>
提起林炎韓笑的興致瞬間全無，慢慢從林煙身上退下來，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衫，冷笑：“呵，勸我最好？哈！林煙，敢情你這竟然是在威脅我嗎？怎么，現(xiàn)在覺得被叫性奴聽著不舒服了？但誰讓你爸當(dāng)年不就是做這個來伺候林霜染的呢！”

林煙緩緩搖頭，眼角眉梢唇線嘴角，漸漸泛起輕蔑不屑的嘲笑：“不，不是因?yàn)檫@樣。我只是覺得，韓笑，你很可憐啊?！?/br>
韓笑驀地驚住了笑聲，放大了瞳孔。

林煙伸手往后，自己給自己解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條，一雙美麗絕倫的桃花眼盈滿冰冷，毫不留情：“她愛上了一個別的女人的性奴但也沒有愛上你……韓笑，在我mama的眼中，你比你口中那個所謂骯臟卑賤的性奴，還要不如。”

啪──

韓笑氣瘋了揚(yáng)手就想給林煙甩一巴掌。但他也只是“想”，并未如愿以償?shù)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