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我少不更事時(shí)曾愛慕過竇郎，到死都沒提我的位份，連我生的兒子也不封賜，任他混跡京城做米蟲，年紀(jì)輕輕就失了性命！那么多年，你就算是塊石頭，也該讓我捂化了！誰知你連石頭也是不如的，就是個(gè)沒人性的禽獸。”

    “瘋了，果然是真瘋了?！碧匣蕮u著頭語氣淡淡，突然失了逗鼠的興致，同時(shí)又覺得自己甚是無趣，眼神黯淡下去。

    “哈哈哈……康昆，你不知道吧，你原本該有好多兒子的，哈哈哈，原本該有好多兒子的……若還有來生……”

    “瘋了，瘋了啊?！碧匣室贿厙@氣，一邊把手放到枕下。

    “嗤——”勁風(fēng)使過。

    不知從哪飛來一條赤紅如血的絲帶，這絲帶就那樣定格在紗帳上。半息后，絲帶變粗，也變了形，與紗帳融合在一起，猶如黃昏下凝聚的紅云……

    “咚——”賢太妃睜著兩只碩大的黑眼珠直直倒下，雙手捂緊喉嚨，血珠子以噴薄之勢從她指尖濺出，直到咽氣那一刻，她眸子里依然盛滿了不屈和不甘。

    “就算你有十個(gè)竇四郎，也犯不著朕今日親自召見。你！萬不該害我，銘！兒！”

    太上皇說完已呈虛脫狀，“汪宏飛?！甭暼缥煤摺?/br>
    “奴婢在?！?/br>
    “辦吧?！?/br>
    “遵，遵，遵旨！”汪公公顫抖著跪下。

    一步一步跪挪到門前，伸手打開，屏了一口氣揚(yáng)聲道：“李氏忤逆，已被賜死，奪去封號發(fā)還李家安葬！”

    賜死送回母家的妃子，建朝以來第一個(gè)，恐怕也是最后一個(gè)。

    胡全一聽，剛抬起頭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人頭就已落地。

    頭顱滾到楊太后腳邊，她驚了驚穩(wěn)住身形。片刻后瘋了一般要往里面沖，“昆郎您告訴我，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快告我那賤人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睏钐髩阂至藬?shù)年的懷疑幾乎吼出口。

    汪宏飛迅速迎出來，“太后娘娘，李氏為了寧王口出誣言詆毀皇上，被太上皇一怒之下殺了?！?/br>
    “當(dāng)真是這樣？”楊太后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問汪公公。

    汪公公連連點(diǎn)頭，勸道：“賤人已死，太后您莫要?dú)鈮牧松眢w?！?/br>
    楊太后猶不敢信，還待追問，身子一軟突然倒下去，這么些天她著實(shí)撐不住了。

    待汪宏飛再回去時(shí)，太上皇已經(jīng)溘然長逝了?？档碌墼谖蝗d，時(shí)年五十八，他這一生大的豐功偉績沒有，卻讓大康平穩(wěn)度過了三十六年，國庫較之先帝增盈整一倍，人口增漲一百五十萬……

    汪宏飛撲在先皇身上，捂嘴哭了足足一個(gè)時(shí)辰，險(xiǎn)些背過氣去?？尥纯炝?，將太上皇的被子重新蓋好，然后拿來冰，圍著擺了一圈，繼續(xù)守著，就似太上皇還好好活著，只是睡著了。

    “太上皇，宏飛對不起您，宏飛做完該做之事就下去陪您，隨您怎么責(zé)罰……”

    晚上，忙完朝事的新皇急急去太后宮中探病，楊太后還沒緩過來。說她心里一直有懷疑，懷疑先太子的死怕是跟那母子倆脫不了干系。還道跟著康銘的親兵曾說，那天他有心神恍惚頭暈的情況，跨了兩次馬才上去。

    新皇勸道：“母后，您別多想了，二皇兄只是太過cao勞，咱們不是早查過好幾遍了嗎。把藥喝了，等著享兒子的福吧?！?/br>
    康鐸離開太后宮又匆匆趕往溫德殿，見到汪宏飛哭腫的眼睛，再見到床上要化未化的冰，當(dāng)即就明白了，撲通跪下，磕了無數(shù)個(gè)頭，眼里紅絲盡顯。

    父皇，兒臣要逆您的心意行事了，必取寧王狗命，以祭二哥英靈！

    *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今天晴朗一整日，夜里的星空也格外明亮，慧慈師太向北凝望，躁了二十幾年的心總算略得平靜。黯然道：“皇帝駕崩了，只不知是昨夜還是今夜?！?/br>
    小筐兒大驚：“師太，您是從天相得知？”宮里竟是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沒有。

    慧慈點(diǎn)頭：“這顆星搖搖欲墜整六年，實(shí)是怪相。然，世上的怪相，何其多也，何嘗差這一件……”

    “娘！”

    酉時(shí)末，尹子禾從太學(xué)趕回，打開小院的門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沐淳和曾氏前夜歇在東城沐宅，看情形今日仍沒回家，他立即驅(qū)馬去往東城。

    沐家從門房到灶房都是曾氏買的人，護(hù)院又是尹子禾親自挑的，他人剛到，就有利落的護(hù)院出來為他牽馬。

    “少爺，沐老爺一家昨天和今天都沒出過門，前夜您走了后，沐太太抱著大娘子哭了很久。昨天大娘子起得很晚，胃口還不錯(cuò)，晚上還做了餃子。我干meimei找圓子悄悄問過了，大娘子一直在說您的好話，一句也沒提您不好的地方，沐太太很高興，沐老爺也是。今日大娘子會見沐老爺帶來的管事，現(xiàn)在想必就在聽蘭院的大書房里。”

    “有沒有說到開春后的親事？”

    護(hù)院道：“那倒沒有，聽圓子的意思，好像沐老爺不太想一開年把大娘子嫁出去?！?/br>
    尹子禾皺起眉，聽著聽著就到了聽蘭院，兩個(gè)十一二歲年紀(jì)的婢女正端著凍梨等瓜果進(jìn)去。

    “姑娘，曾少爺來了?！?/br>
    沐淳噌地站起來，尹子禾剛好進(jìn)屋。

    “怎么突然又回來了？”

    尹子禾見屋中坐了大大小小七八個(gè)人，帳冊地圖擺了一桌子，她的小娘子嘴唇干得起了裂紋，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談了許久。

    “爹，沐叔，淳娘，今日就這樣吧。”

    “也好?！便宥砂l(fā)話。

    莊掌柜等人陸續(xù)離開，只江楓還沒走，他在等沐淳安排活計(jì)，尹子禾進(jìn)來前，正輪到安排他的。所以，尹子禾就多看了他一眼，沒巧江楓也在看尹子禾。

    “江楓，明日去了檀菲，我再對你說?！便宕镜?。

    “好！”江楓咧著滿口白牙笑道：“那我也走了哈?！闭f著跟沐二郎和尹志全行禮，又朝沐淳行禮，還給尹子禾抱了個(gè)拳。

    尹子禾只恨不得他立刻消失，也忒磨嘰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沐淳：我裝著不知道我家的仆從吃里扒外。

    尹子禾：我也裝著沒被我小娘子發(fā)現(xiàn)。

    第141章 正德年伊始

    “怎么突然又回來了?！便宕居謫?。

    尹子禾上前幫她倒了一碗茶，放她手里, 示意她先喝。

    沐二郎撇過臉去, 嘴角卻含上了點(diǎn)笑意。這女婿真有口里女兒說的那么好嗎, 他是不信的，倆孩子大矛盾沒有小齟齬一定有，只不過他的女兒聰明, 不會什么都講來惹爹娘擔(dān)心, 女兒再是有啥不高興終究也會原諒女婿, 而岳丈岳母是不會的。

    沒了外人在，尹子禾還是略想了想才道：“新皇怕是要對寧王動手, 我才從宮里出來, 剛剛與師太分開, 她去了京華街的公主府, 讓爹和娘也擇吉日搬進(jìn)去?！闭f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