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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那日湖水冰涼,掠水而來的少年卻身姿矯健,氣度非凡,怎會輕易身故? 捧著玉佩的手僵在那里無所適從,她瞧著謝珩的側臉,漸漸信了。方才醒來時,他正瞧著玉佩緬懷,想必也是想起了那位故友?應當是的,他的神情騙不了人。 心中稍稍燃起的希望被掐斷,數(shù)年的愿望執(zhí)念落空,這結果令她詫異,漸而悲傷。自聽到虎陽關大敗的消息起,就再未遇見過好事,父親音信斷絕,姚謙棄她而去,西胡連番侵擾,北涼意圖不明,如今就連見恩人的愿望都落空了。 伽羅眼中的亮光熄滅,身體都塌陷了下去。 半晌,她將玉佩輕放在謝珩膝頭,“這回進云中城,我未必還能再回去。殿下既然與他是故人,方才緬懷,想必交情頗深,能否將這玉佩歸還給他?民女冒昧,懇請殿下能在墓前代為祭杯薄酒?!闭f罷,屈膝跪在艙內,端正行禮。 謝珩面色怪異,將玉佩收入掌中,看到她容色哀傷憂愁。 玉佩能重回掌中固然是意外之喜,可在墓前代為祭酒……他看著伽羅,見她眼中淚光盈盈,顯然頗為傷心。 謝珩眸光一沉,道:“也未必是死了,只是斷了消息。若有機會,我會轉交玉佩?!?/br> 伽羅詫然,面色幾番變幻,最終道:“多謝殿下。” 謝珩面不改色的將玉佩收入懷中,岔開話題,“西胡那邊,你作何打算?” “我想回去,到云中城見北涼的鷹佐王子?!碧崞疬@茬,伽羅坐回去,正色道:“昨晚西胡派那么多人截殺,著實令人心驚。此處是咱們的地界,那么多西胡人潛藏進來,想必費了不少功夫,也可見西胡王室有多重視。鷹佐要我去議和,必定也與此有關。殿下不妨如常帶我過去,或許能探明其中原因。” 謝珩覷她,“到了鷹佐手中,恐怕有去無回?!?/br> “我知道?!?/br> 這一帶比起京師的繁華、淮南的溫軟,已顯荒涼,北涼所居之地必定更加難熬。況北涼風氣彪悍,與南國截然不同,伽羅自幼嬌養(yǎng),又以議和的卑屈身份前往異鄉(xiāng),到那里會受多少苦,可想而知。 “我非去不可,否則永無寧日?!辟ち_已拿定主意,壯著膽子看向謝珩,“虎陽關之敗后,百廢待興,殿下必定也想盡快停息戰(zhàn)事,理清朝政,還百姓個清平盛世。我雖身份卑微,卻也盼著這一日。到北涼后,我若能探得背后情由,必定設法告知殿下,或許會對殿下有所助益。只是斗膽,想求殿下一事?!?/br> “說。” “我府中已被問罪,此為朝廷裁決,伽羅不敢置喙。不過我父親向來安分守己,在丹州為官時愛民如子,十分勤勉,從未做過惡事。他如今生死未卜,還望殿下能寬大為懷,若有我父親的消息,可施以援手?!?/br> 謝珩道:“量力而為?!?/br> “還有我外祖母……”她忐忑的偷覷謝珩臉色,見到他目光陡厲。 伽羅捏緊衣袖,續(xù)道:“外祖母素來安分,終日禮佛,教導我須寬仁待人。昔日在淮南的事,她雖未能勸阻,到底不曾參與半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殿下若能施恩寬宥,民女感激不盡!” 謝珩目光陰沉,將她盯了片刻,并未回答。 他顯然已不悅,伽羅垂眸,未敢再開口。 在淮南數(shù)年,外祖父和表哥雖對謝珩父子不敬,待她卻極好。伽羅當然想為更多人求得寬宥,可而今情形,她位卑力弱,能為父親和外祖母求情已屬不易,對于謝珩最敏感的地方,終究不敢觸碰。只能希望皇上初掌大權,權柄未穩(wěn)時不敢對高家貿然動手,可讓她在探明內情后再行籌謀。 兩人各自無言,艙外天光漸明。 河面上朦朧的霧氣散開,陰沉的天氣里辨不清時辰,唯有風拂動岸邊茅草。 謝珩倏然起身,出艙登岸,踩著濕淋淋的草地快步走遠,最終在林中駐足。 他的身影半隱在清晨的霧氣里,挺拔而孑然。 * 杜鴻嘉和戰(zhàn)青帶人沿河而下,尋到謝珩和伽羅時,天光早已大亮。 昨夜幾乎折騰了一宿,眾人騎馬折返,于客棧中匯合。 待趕到云中城時,早已月上柳梢。 兩國議和,需安排的事情頗多。謝珩用完飯后便格外忙碌,隨行眾位官員也都待命,唯獨伽羅清閑,被安排在安靜的客房中,無事煩擾。她昨晚被折騰得渾身疼痛,又顛簸了一路,此時骨架都快散了,于是要了熱水,在其中沐浴。 嵐姑幫她洗了頭發(fā),慢慢擦拭,眉間卻都是愁苦,“……北涼那是什么地方,姑娘身子嬌貴,哪能沒人跟著?吃飯、穿衣、行路,樣樣都會比從前辛苦,我陪了姑娘這么多年,怎可丟下姑娘。就算姑娘不帶我,我也得想法子跟過去?!?/br> “嵐姑?!辟ち_于嘩啦水聲中轉身,握著她雙手,“殿下會安排岳華隨我同去,不必擔心?!?/br> “岳華去做什么,姑娘比我還清楚!”嵐姑意有憤憤,“說句不敬的話,殿下派她去,還不是想盯著姑娘?當日兩家結仇那么深,他哪會安好心。何況岳華是東宮的侍衛(wèi),等送姑娘過去,說走就走了。到時候姑娘孤身一人,該如何是好?” 伽羅抿唇不語。 嵐姑轉而將她的手捧在掌心,“姑娘都能吃的苦,我難道會害怕?別多想了,待會我給姑娘揉揉手腳,早點睡下吧。不管怎么說,咱們總得養(yǎng)好身子?!?/br> 伽羅拗不過她,想到前路,終究忐忑難安。 經(jīng)嵐姑一番按摩,夜間倒睡得頗沉,次日伽羅醒來,精神奕奕。 用過飯后靜坐屋中等待宣召,半天也沒動靜。往外問了問陳光,才知道那鷹佐王子昨日有急事出城,入夜才能回來,議和的事推到了明天。 謝珩沒說什么,只命眾人休整。 伽羅在屋中坐了一整日,思前想后,將隨身多年的長命鎖解下,暫時托付給了杜鴻嘉——那長命鎖外形雖無特殊處,卻有了年頭,像是代代相傳,那是娘親留下的物件,外祖母都格外珍重。伽羅隱約覺得,它或許會與西胡有關。此行前途叵測,她自身都難保,何況此物?將它暫時托付給表哥,會妥當許多。 至傍晚,伽羅被帶過去一同用飯,眾官環(huán)衛(wèi)之下,規(guī)矩沉默的吃完。 臨走時,謝珩卻口稱有事,留了陳光在那邊吩咐,只叫岳華陪伽羅回去。 岳華三十來歲的年紀,頗為貌美,加之有股習武的英氣,更與旁人不同。只是她神情冷淡,不茍言笑,待伽羅也只是依命護衛(wèi),不曾露過半分笑容。 因陳光先前自愧失職,待伽羅和善過兩日,嵐姑便捏著那機會套近乎,得知他竟與嵐姑當年走失的幼子年紀相若。兩人因之更添幾分好感。陳光自幼失慈,大抵是覺得嵐姑與他母親有相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