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兩丈多的樹干上有個樹洞，里面藏著一只七寸見方的小木匣，打開便是滿滿一盒白白松松，肥肥美美的龍須酥、杏仁餅、麥芽糕。

趙霽驚怒交加，心想這定是商榮藏的，這人買了好吃的，偷偷躲著吃獨食，自私小氣到了極點。

一氣之下放開肚皮大吃一頓，又抓了七八塊用樹葉包了藏在懷里，依舊將木匣蓋好放回原處。

他料想商榮會很快發(fā)覺，晚飯時看到他的黑臉，不免緊張。

商榮不動碗筷，抱臂盯了他半晌，慢悠悠下令：“交出來。”

“什么?。俊?/br>
他音調(diào)拖太長，趙霽又急于狡辯，答話快了半拍，更像此地?zé)o銀三八兩。

商榮冷笑：“吃了那么多點心，還裝得下這碗飯，你可真是宰相肚里能撐船?！?/br>
“你到底怎么了，別沒事找事好不好？”

“我先在你身上找找事！”

比起動口，商榮更愿意動手，一把揪住趙霽要搜身。

趙霽已不是兩年前的無能小孩，立馬見招拆招地同他對打，拳來腿往虎虎生風(fēng)。打著打著，懷里的糕餅一塊接一塊落出來，喜得樂果兒在二人的腿腳間鉆來鉆去撿拾，活像壓場的小裁判。

商榮畢竟技高一籌，十余招后撂倒孽徒，一屁股坐在背上。

趙霽恰似被釘子釘住的大甲蟲，四腳亂蹬嗚哇亂叫，一連吃了幾口灰，后悔今天掃地馬虎，到頭來終是自己受害。

商榮制住他以后嚴(yán)肅訊問。

“說，為什么偷吃我的東西？”

趙霽氣壯理直反問：“我還想問你呢，買了好吃的偷偷藏著獨吞，有你這么做師父的嗎?。俊?/br>
商榮私藏點心早有其事，上午取食時見樂果兒獨自在家，便一時興起賞了它一塊，不料這猴子偏向趙霽，轉(zhuǎn)身便去告發(fā)，使得機(jī)密敗露。

他不認(rèn)為自己有錯，了無愧色駁斥：“誰規(guī)定師父買的東西必須給徒弟吃？你不問自取就是偷，自己說該不該罰？”

趙霽氣得眼紅，捶地喊嚷：“往常我有好吃的，總要等你一塊兒吃，可你呢？背著我吃獨食，心里一點沒有我！”

點心是小，心意為大，他自認(rèn)是商榮身邊最親近的人，理應(yīng)受其優(yōu)待，結(jié)果現(xiàn)狀全然相反，商榮連食物都不愿與他分享，明顯還將他排斥在心門外，自己這兩年多的討好親近都白費(fèi)了。

商榮這方面心思簡單，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無情，被他氣急敗壞控訴，便稍加解釋：“我總要先顧好自己這張嘴才來顧你，點心就那么點，分給你我就不夠吃了，我沒得吃心情就會糟糕，就會發(fā)脾氣，到時遭殃的還不是你？”

趙霽時常扯歪理，此刻被商榮以牙還牙，竟反駁不了，方知無處講理的滋味難受，哭喪道：“你不給我吃，我就自個兒拿，反正東西已經(jīng)吃下肚了，有本事你打死我呀，看以后誰來伺候你?！?/br>
商榮不懂他在委屈什么，這會兒也不是真心教訓(xùn)他，而是想借題發(fā)揮地讓他協(xié)助自己開啟一條生財之道。拉起他，塞給一條擦臉的布巾，態(tài)度和緩地說：“你想吃好吃的也不難，只要我們有足夠的錢就好辦了，只靠師父給的那一吊錢是萬萬不夠的，得另想辦法賺錢?！?/br>
趙霽能想到到賺錢方法只有打獵，平日他們也會用獵物和山下的村民交換物品，但是撈不到多少進(jìn)項。

商榮說：“物以稀為貴，獵物在本地出售不值錢，要是運(yùn)到外面發(fā)賣，價錢就能翻幾倍。我跟人打聽好了，如今市面上虎骨熊掌最好賣，我們多打些回來，攢夠幾十斤，坐船南下，到荊襄一帶販?zhǔn)郏芤槐救f利?！?/br>
趙霽在山里呆了兩年，早像籠中鳥缸中魚，聽說能出川遠(yuǎn)游，比什么都高興，腮邊淚痕猶存，臉已笑開花，拉住商榮袖子說：“好啊好啊，我們明天就去打獵，可是，太師父和曾太師叔會準(zhǔn)許咱們出遠(yuǎn)門嗎？”

商榮笑道：“放心，本門規(guī)定年滿十三歲便可自由外出，如今我已過了十三歲，你雖說小一歲，但是我徒弟，由我?guī)С鋈煾杆麄円膊粫磳Α５葴悏蜇浳?，我就去跟師父說，你習(xí)武兩年還沒走過江湖，應(yīng)該出去游歷一番，限期一個月，師父準(zhǔn)會答應(yīng)?！?/br>
第32章山中歲月之獵熊

他們往?？抗L矛打獵,捕殺的都是野雞野兔竹鼠獐鹿之類的小動物，趙霽平日見到猛獸都盡量躲避,眼下要對其進(jìn)行獵捕，激動不安兼而有之。

商榮卻說不用親自動手,他辦事精明，已先向山下的老獵人討教了一種輕松安全的打獵技巧。

峨眉山多產(chǎn)南竹，最大的能長到吊桶粗細(xì)，七八丈高，他們砍了五六根，去掉枝葉，深深安插在虎豹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用結(jié)實的牛皮筋栓住竹梢,將竹竿拉扯成弓形，釘在一個一尺來長的木樁上，上面再捆一副從老獵戶那里買來的鐵錨。

鐵錨由兩塊瓢形的鋼鐵構(gòu)成，相交處裝有彈簧式的鋼絲,接口的地方有很多細(xì)小鋒利的鋸齒,掰開來藏在草叢里，野獸的蹄爪一探進(jìn)去，鐵錨就會合攏，死死夾住再也打不開。

野獸被夾必然掙命亂動，繩索上的活結(jié)承受不住力道，很快松脫，那竹竿久屈思伸,猛力彈回去，不管多重的野獸都會被這股巨大的彈力拽到半空，像咸rou一樣懸空倒掛，老老實實坐以待斃。

二人依法炮制，第一天便抓住一頭斑斕猛虎，亂箭射死后拖到溪邊剝皮剔骨，虎rou拿到山下?lián)Q了些米糧，虎皮虎骨曬干后攢起來，留待將來外出販?zhǔn)邸?/br>
靠這屢試不爽的妙法，他們一個月內(nèi)獵到四只老虎兩頭豹子，算一算至少值得百金，師徒倆一個想著錢一個想著玩，綠豆換米，各有一喜，每天同心協(xié)力干得歡暢，吵架的時候也少了許多了。

“要是能再獵到一頭熊就好了?！?/br>
商榮心里盤算著，熊掌熊膽都是值錢貨，補(bǔ)齊這兩樣，他們就動身了。

愿望不久實現(xiàn)，可是福兮禍所伏。

那天他和趙霽去查看陷阱，遠(yuǎn)遠(yuǎn)聽到野獸咆哮，一聲聲嘶吼聲震如雷，漫山草木竦然搖晃，一里之內(nèi)禽鳥飛盡，走獸無影。

他們料定捉住了了不得的東西，興奮地飛奔前去，見竹竿上掛著一頭極大的黑熊，體長超過一丈，被毛濃密，壯如山鬼，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在白日里也閃閃發(fā)光，熊的右后爪被鐵錨夾住，正抱著竹竿亂扯亂蹬，看到來人，吼出兩聲驚魂破膽的聱叫，狂風(fēng)飛滾，地動山搖，空中的云朵也給沖散了。

趙霽捂住耳朵，顫聲道：“從沒見過這么大的熊，該不會是妖精吧?！?/br>
他這膽小的毛病根深蒂固，一遇險狀就不由自主腿軟身戰(zhàn)。

商榮卻喜得摩拳擦掌：“這頭熊定能買到大價錢，往后一年的點心錢都有著落了?！?/br>
他拉滿長弓，瞄準(zhǔn)黑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