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卿卿正在沏茶水，霍遇大步走過去，躲過卿卿手上的茶壺，自己倒了一杯，自飲而下。

    卿卿悄悄扯他衣袖，“今天怎么這么晚回來？”

    天色已微沉。

    霍遇被她話中的“回來”二字所悅，此處是他二人之家，故用了回來一詞。

    他掩不住喜悅，攥住卿卿一雙手，握在懷里：“卿卿等我了？”

    那危坐之人掩口咳嗽，說不出尷尬，也不敢說。

    卿卿抽出雙手：“董大人來了許久了。”

    董良此次過來目的明確，自然是得要見到霍遇的，但霍遇可不大歡迎他，尤其是在打算和卿卿溫存的日子里。

    “董大人何時來的？”

    “中午剛來，還沒入職呢?！?/br>
    “倒也委屈你了，家中沒有可招待的東西，董大人自便?！?/br>
    “王爺！”董良的臉色瞬息萬變，最后只能喊出一聲小寡婦似的委屈呼喚。

    卿卿這時識趣，朝董良福身道：“董大人，待會兒得煮飯，我先去燒水?！?/br>
    等卿卿一走，董良才急道：“你真的一點(diǎn)也不著急？自你被貶玄鐵騎被拆分派去邊疆，江漢王告病在府不參與朝政之事，王爺您真是一點(diǎn)也不急？”

    霍遇抿了口茶，清了清喉嚨，悠哉地回道：“急什么？倒是你，來這做什么？北邙山的風(fēng)隨時能把你吹倒，爺和卿卿在一處，莫不是你嫉妒了？”

    還能滿口胡來，還是那個晉王。

    董良松了口氣，“這里條件也太差了些，要不還是搬去驛站住我隔壁？子賢也來了，郡主過去還能做個伴?！?/br>
    “瞎封的郡主，你就別跟著叫，往后叫她一聲嫂夫人，如何？”

    “嫂...咳咳...此事陛下知道了嗎？”

    “爺現(xiàn)在是庶民，不是皇帝的兒子，想和誰成婚為何要上報給宮里頭？”

    董良實(shí)在無話反駁，正要再勸勸他，霍遇起身道：“到煮飯的時候了，今日就給你個面子，多添一個菜。”

    董良不可置信地瞇著眼，半晌后搖頭道：“真是......王爺堂堂君子，怎可近庖廚！”

    “爺不下廚房，你吃什么？今日你也是沾卿卿的光，董大人，得學(xué)會感恩。”

    董良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么，默默閉上了嘴。

    董良為等霍遇，幾近一天未食，霍遇又燒的一手好菜，野豬rou極其鮮嫩，他一時忘了君子之禮，飯碗很快見底。

    卿卿瞇眼笑著：“王爺，今天的飯菜都吃光了呢。”

    董良吃飽，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他抱拳道：“王爺若想好了可以隨時來住，我與子賢等著二位?！?/br>
    霍遇拍了拍他的肩，“吃都吃了，總得洗了碗再走。”

    董良：“...”

    董良望著越來越黑的夜，滿肚子后悔，他就不該來這里！他是家中獨(dú)子，從小出入身后都有幾十個家仆跟著，莫說洗鍋碗瓢盆，伙房之地也沒踏入過！

    霍遇見他卻是收拾干凈了，才放他走，“董大人常來做客。”

    董良心道，不來了，再也不敢來了！

    “驛站我就不去了，這里是我與卿卿的家，董大人知我，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安身立命之所，舍不得走?！?/br>
    董良在霍遇那里受了折磨，回到夫人身邊也沒好臉色可看。

    子賢牽著兩個孩兒在炕上玩耍，對他視若無睹，連續(xù)三天他都過著里外不是人的日子。

    又是個小雪天氣，霍遇搬起石頭來照常賣力，董良穿著一身貂毛官服跟著他跑來跑去，“人家都休息了，你這么賣力做什么？”

    “董大人一上臺就改了勞資政策，如今是稱重拿錢，多勞多得?！?/br>
    “你若是缺什么，跟我說便是了！”

    “得了，你一進(jìn)朝廷就是太子侍讀，從來都是皇帝太子眼跟前的紅人，現(xiàn)在做一個小小監(jiān)工，還不如一個亭長官大，家中尚有妻兒，有什么好東西就自己留著用吧。”

    “若你肯回去，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回哪兒？我們是從關(guān)外來的，應(yīng)當(dāng)也是回關(guān)外去?！?/br>
    說話間，霍遇又搬了半車石頭。

    “三天后結(jié)算酬勞，屆時借你車馬一用?！?/br>
    “你要去何處？”

    “去鎮(zhèn)上一趟，既要成婚，怎能沒有嫁衣？我不是頭一回娶親，卿卿卻是頭一回嫁人，眼下給不了她更好的，卻也不想她沒名沒分跟著我?！?/br>
    董良不禁感慨，霍遇是真的不同了。他們相伴于少年時，這些年自己成家生子，霍遇卻還留在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狂傲少年時，好似一轉(zhuǎn)眼，他就要下定決心為人夫，和過去的那種日子一刀兩斷。

    “可需幫忙？”

    “你與賢弟來便行了，記得帶上你們那兩個小崽子?！?/br>
    “王爺?！倍纪蝗徽?，霍遇挑眉看著他，聽他繼續(xù)說道：“王爺能擔(dān)得起富貴榮華，亦能受得了饑貧之苦，乃成大事者，董良愿賭上后半生跟隨王爺?！?/br>
    “董良啊，你的后半生容易，董家可就你一個兒子，若你輸了，斷送的是董家的前途?！?/br>
    “我和王爺自少年起相識，從未見王爺輸過?！?/br>
    “太子待你不好么？”

    “在太子身邊謀求前途是為人臣，跟隨王爺身邊則是弟兄，若王爺他日事成，我也想弄個侯爺來當(dāng)當(dāng)，給門楣?fàn)幑??！?/br>
    “董大人若早有這份野心，也不至于被賢弟嫌棄了。”

    “她...曾說過嫌棄于我？”

    “嗯?！?/br>
    董良感到事情不妙，作為君子家事必先處理得當(dāng)，拳頭砸向座下石椅，“王爺！我先行告退了！”

    說罷揚(yáng)長而去，匆匆回家問個究竟。

    霍遇靠在一方大石上哂笑，“真他娘的傻?！?/br>
    自董良來了，霍遇多了許多樂趣，又如以前在軍營里面可以隨意捉弄于他。他將這幾日捉弄董良的法子告訴卿卿，卿卿又氣又好笑，“王爺您何時能正經(jīng)一些呢？”

    “若是再正經(jīng)些，只怕卿卿就跟別人跑了?！?/br>
    卿卿被他從身后來了個炙熱的擁抱，正要習(xí)慣性地掙上一掙，腳底已經(jīng)離開地面，被抱上了床鋪。

    霍遇白天里做多了活，又去了趟鎮(zhèn)上，縱有心沉淪魚水之歡也沒了經(jīng)歷，是以放過了卿卿，只是將她嚴(yán)絲合縫地抱在懷里面。

    這個冬天放眼望去，最溫暖的還是霍遇的懷抱，比炭火暖多了。

    北邙山的星夜比別的地方璀璨，月亮的輪廓也更清晰，時間一晃回到兩年前的北邙山下，那時他卻比萬年不化的寒冰還要冷酷。

    “王爺可否不要去采石場了？昨天我去拜訪董夫人，聽說采石場發(fā)生險情，砸傷了兩個工人，腿都斷了?！?/br>
    “那是不是同一處的。卿卿擔(dān)心我了？”

    “嗯，王爺牽扯著我日后的榮華富貴，怎么能不擔(dān)心？”

    “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