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我哥們兒，蔣夢麟。”

“小麟，這我爸?！?/br>
白父瞇著眼睛抬頭看了蔣夢麟一眼，蔣夢麟沖他裝乖：“伯父你好?！?/br>
看到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小孩兒摸著腦袋朝自己問好，白父眼神柔和了一些，嗯了一聲，對蔣夢麟點點頭：“坐吧，來找少鋒玩兒么？”

嗯？蔣夢麟微微挑眉，白將軍要見自己的事情白父不知道么？

白父還真就不知道，白家人和白將軍的關(guān)系親近程度保持地非常微妙，白老將軍在兒女的眼里維持了無法崩塌的嚴(yán)厲形象，不說白少鋒，就連白父在他面前，聽了一兩句重話，腿肚子也得打哆嗦，他哪敢打聽白將軍的事兒?。。?/br>
于是在得知了蔣夢麟來家竟然是白老將軍要接見之后，白父一口氣簡直沒喘上來。

適時樓上的保姆下來客氣朝蔣夢麟開口：“蔣少爺，將軍讓您上去見他?！?/br>
白少鋒悚然一驚，縮在沙發(fā)里朝蔣夢麟一個勁兒擺手，意思是你請一個人去，我不陪你死。

蔣夢麟白他一眼，對白父點了點頭上去了，白父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兩秒，立刻伸巴掌砸在白少鋒腦袋上：“怎么回事兒！給我說清楚了！”

白母端著果盤兒從廚房到大廳，沒看見蔣夢麟的人影有些奇怪：“人呢？”

白父指指樓上，白母走動的步伐立刻僵?。骸安粫伞俊?/br>
這大院兒外面看著寬敞，實際里頭和普通民宅還真沒什么區(qū)別，蔣夢麟輕輕敲了敲門，里頭傳來一聲蒼老沙啞的男音：“進來?！?/br>
蔣夢麟打開門看過去，屋里窗簾拉得很嚴(yán)實，開著明晃晃的白熾燈，離大門斜前方的書桌后坐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他穿了一身筆挺整齊的軍裝，肩膀上三顆金星晃眼，蔣夢麟毫不猶豫笑著問好：“白將軍好。”

白將軍從埋首的文件中抬起頭，眼神毫無渾濁之感，頗為犀利地朝蔣夢麟射去。

蔣夢麟面帶微笑，任他打量。蔣夢麟已經(jīng)沒有什么放不下的東西了，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什么都不會畏懼，無畏則剛。

白將軍和他對峙了不到一分鐘，就轉(zhuǎn)移開視線，緩緩點頭：“很好?！?/br>
蔣夢麟沒在意他的態(tài)度，從兜里掏出錦盒來，上前放在桌上，語氣溫文有禮：“初次見面，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聽小白說您喜好古玉，我手里恰好有一枚，放我這兒等同牛嚼牡丹，不如送給您，好過被我荒廢了?！?/br>
白將軍不茍言笑地起身，揮手請了請書柜邊的會客沙發(fā)，蔣夢麟對他點點頭，過去坐下，出乎他意料，白將軍很快也起身來到他對面入座。

老人家體格很硬朗，走動間風(fēng)聲凜冽，茶幾上一盤行了一半的圍棋擱置在那里，蔣夢麟垂眼看了看，大概猜出了白將軍的意思。

兩人于是心照不宣地捻子對陣，白將軍沉吟著落下一枚黑子，狀似無意般詢問：“今年多大了？”

蔣夢麟笑了笑，在白將軍之后，飛快落子一枚，看不出好壞：“白將軍何苦明知故問，我的底細，您不可能不清楚。”

白老爺子不動聲色：“這就怪了，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莫名其妙只身一人到了帝都，還叫少鋒給你搞身份……我是真看不懂?！?/br>
蔣夢麟心里一凜，知道他在質(zhì)疑自己的來歷，和宋清虛的那件事情，索性不去解釋，有些東西，越描越黑：“我只能說，您太過小心謹(jǐn)慎了。”

說著，蔣夢麟在內(nèi)圍落下一子，堵死了白將軍的一條小路，拿走三枚黑，抬頭看向白將軍：“原本您不該疑我落陷，實在是您太過小心謹(jǐn)慎，反而失去了大勝的良機?！?/br>
白老爺子手上一頓，臉上帶起一絲笑容，將黑子落回棋盒中，玉石撞擊的聲音清脆動聽。

茶幾小爐上水已經(jīng)燒開，白老爺子伸手從茶幾下取出一疊簡易的茶具來，舀出一竹勺碧翠的茶葉斗進小紫砂壺中，沖入熱水，茶香一瞬間撲鼻而至。

白老爺子開口：“我活到如今，從童子軍做起，打下一片江山，沉穩(wěn)的年輕人不是沒見過，可在我面前，還能鎮(zhèn)定自若的，實在是不多，說老實話，我不希望你和少鋒多做接觸。他鎮(zhèn)不住你。”

蔣夢麟低低的笑：“您真是謬贊了，能得您這句夸獎，我實在榮幸。不過我這可不是鎮(zhèn)定自若，說來您可能不信，我生來就是這付不死不活的模樣，您想讓我表現(xiàn)出誠惶誠恐，確實有點為難我?！?/br>
“不過”，頓了頓，他接過白老爺子手里的茶壺，濾過一遍，提起銅壺高高將水柱沖入壺中，濺起四散的水花：“不過您有一句說的不對，我必須反駁，我和小白，是至交好友，我這人吧，優(yōu)點不多，重情重義算是一個。他要是把我鎮(zhèn)下了，我也不會拿他當(dāng)兄弟了?！?/br>
端起杯中的茶水晃蕩了一圈，蔣夢麟偏著頭，語氣淡淡地開口：“就像這茶和水，原本都是不同的性質(zhì)，您非得讓它一方壓住另一方，難免就失了味道，兩兩相乘，各取所需，不是更好么？”

白將軍從他手中拿過茶杯，垂眸盯了一會兒碧幽幽的香液，抬頭飲盡，看不出情緒來：“你這話不夠說服我?！?/br>
蔣夢麟的這番話在白將軍的心中，無疑攪翻了滔天巨浪，蔣夢麟從始至終的鎮(zhèn)定，已經(jīng)超出了他這個年紀(jì)該有的范疇，白將軍得勢這么多年，已經(jīng)很少能感受到這樣咄咄逼人的氣氛了，也許年輕時曾有過，但那個時候的意氣風(fēng)發(fā)，現(xiàn)在還剩下多少呢？

忍不住用余光細細地打量蔣夢麟，這個孩子，讓他再一次感受到年輕人蓬勃的野心，相比起從前的革命先進分子，現(xiàn)在的年輕人，包括自家的那幾個孩子，都透出一股暮色沉沉的死氣，但，這不足以打動他。

白家如今的家世，注定了他不能和從前那樣隨心肆意，白少鋒是白家未來的支柱，是白家宗室延續(xù)的希望，白將軍不能貿(mào)然就將所有籌碼，壓在一個不知底細的少年身上。

蔣夢麟聞言終于笑出聲來，雪白的牙齒閃閃發(fā)亮：“白將軍，說句大不敬的話，白少鋒的本事我也許比您要更加清楚。他沒有從政的本事。好小打小鬧搞些歪門邪道，這樣的能力放在小戶人家，那大概是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但在帝都，他想要靠著這么點兒本事混出名堂來，即便是有白家在后頭撐腰，也不會有多輕松。”

蔣夢麟瞇著眼抬頭給白將軍續(xù)杯：“您現(xiàn)在還能為白家遮風(fēng)擋雨，二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呢？幾位伯父們都沒有您的殺伐果斷，現(xiàn)在的白家，是個什么光景，不用我細說，您如果還想像現(xiàn)在這樣自欺欺人，那我也沒有和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