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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她會提前梳洗完畢穿戴整齊。哪一次都這樣。”“……這樣說來,二夫人經(jīng)常住院?”宗政良一皺眉。“不很經(jīng)常,換季的時候容易身體不好,我就會建議住下調(diào)理個一兩天。說老實話,我這個小診所,病房只有一間,病床只有兩張,真會被我留下住院的,多數(shù)是外傷較重不便挪動的病患,住個三五日,能走了便離開。惡性傳染病我是斷然不敢收留的,孕產(chǎn)科和婦科,我又不是專業(yè),即便臨時緊急接收了,也會告知家屬盡快去國立的大醫(yī)院。這樣算來,夫人還是‘光顧’次數(shù)多的了。”邊說,邊笑,邊上樓,衛(wèi)世澤輕輕一聲嘆,回頭看了看宗政良,在對方留意到拐角處一扇門上的“DOCTORWHEY”時,很隨意地解釋了一句:“那是我的房間”。這樣的答案,令宗政良沒有想到,他本以為,醫(yī)生,又是診所擁有者的這位大夫,應(yīng)該住在別處的另一座小樓里,或者至少也是個大房間,樓梯拐彎處的房間分明是最狹窄的一間才對,下頭往往是廚房,上頭通常是涼臺,可以說是冬冷夏熱極不舒服的典范,而衛(wèi)世澤卻說得輕松,如同理所當(dāng)然一樣,莫非,現(xiàn)如今的世道,還會有這種不為求財只為救人的醫(yī)者存在?“宗政先生,就是這兒了?!蓖T诙且婚g雕花木門半掩著的房間口,留著小胡子的男人笑了笑,而后輕輕敲了敲門。房間里,傳出一聲柔和的“請進(jìn)?!?/br>那是弱女子才會有的,最好聽的聲音,輕盈到好像風(fēng)中的羽毛,婉約得好像雨里的落花。然后,下一刻,宗政良第一次,見到了這聲音的主人。這個無法左右自身命運,沒有自由,沒有地位,沒有話語權(quán),甚至連個健康的身體都沒有的可憐的女人,就坐在病床上,坐在蒼白的,沒有溫度的陽光里,身邊是她并不情愿生下,卻顯然疼愛非常的孩子,而不管那孩子如何一臉的反感,她都還是盡力溫婉地笑著,在經(jīng)由衛(wèi)世澤介紹之后,對著宗政良開了口。“您好,以后……秀峰就多勞煩您費心了。”輕輕握住兒子的手腕,女人挑起柔和的嘴角。被母親在手背上輕輕摩挲時,坐在床沿的,那愛發(fā)脾氣的貓居然乖得可以,微微低著頭,抬手幫女人整了整搭在膝蓋上的毛毯,多一個字也沒說。“談不上費心?!弊谡紦u搖頭,心里有點微癢,那是好奇這要人命的二少爺?shù)降啄芄缘胶螘r的微癢,是一種莫名涌起的興致。“不知道宗政先生……哪年生人?”看不出對方心思的女人輕聲問。“啊,光緒十四年?!彪m說突然被這么直接問生辰年有點意外,但宗政良還是如實說了。女人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繼而開口:“這么說,比我還大三歲,以后,就稱呼您一聲‘宗政大哥’,不知道可不可以?”聽到這樣的提議,愣住的是兩個人,一個,自然是宗政良本人,他從沒被雇用自己的人稱呼過什么“大哥”,這不會太熱絡(luò)了嗎?這還是江湖主仆應(yīng)有的路子嗎?而另一個愣住的,便是剛才還乖乖守著母親的桂秀峰了。如此不見外的叫法,放在一個剛剛讓他當(dāng)街出丑的男人頭上,就讓這位二少爺打心眼兒里焦慮煩悶惱羞成怒起來。但他并沒有當(dāng)著母親的面馬上爆發(fā),沉默之后,他反而笑了。頭還半低著,眼睛則狡黠地一翻,滑溜溜的目光停留在宗政良身上,滑溜溜的語調(diào)緊隨其后,直接酸進(jìn)了宗政良耳中:“既然……我母親叫你一聲‘大哥’,我自然也不能沒大沒小亂叫了。按歲數(shù),你是我兩倍還多了一歲,不如,就干脆論輩分,讓我喊你一聲‘娘舅’,如何啊~?”宗政良并不是沒當(dāng)過大輩,如果真的死摳江湖輩分,他的級別是不低的。當(dāng)初在天津跑碼頭,血雨腥風(fēng)里幫著老大奪地盤的時候,他是同輩弟兄當(dāng)中歲數(shù)最小的,幫會,和武林門派一樣,只看資歷,不看年紀(jì),于是發(fā)展到最后,就形成了跟他年紀(jì)不相上下,乃至比他還年長的“門生”都要叫他一聲“師爺”的局面。但,那畢竟是江湖。江湖再兇險,也是講規(guī)矩的,論資排輩,沒人不服不忿。而被純粹是出于戲弄的目的叫“娘舅”……這就得好好暗自記一筆賬了。宗政良面無表情,甚至還微微挑著嘴角,他心里的種種,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缺乏直接反應(yīng),無法明顯分辨出喜怒的反應(yīng),多少還是讓惡作劇的人有點不滿,桂秀峰抿著嘴唇看著他,輕微的挫敗感不言而喻。坐在床上的女人當(dāng)然不知道這兩位到底有過什么過節(jié),纖細(xì)的指頭抬起來摸了摸兒子的發(fā)梢,有點無奈地說了句“秀峰,別鬧”,便再度看向宗政良,問他是否已經(jīng)安頓好。“啊,還沒,今天剛到。”男人回過神來,搖搖頭,“行李箱都還在老宅放著,今兒個,就是過來認(rèn)認(rèn)門?!?/br>“那,老宅那邊,怎么安排您的?”“說是讓我住下。畢竟,是貼身保鏢?!?/br>“既然這樣,一樓還有一間空房,宗政大哥要是不嫌太窄,就住在那兒吧。如果要是不喜歡,我可以讓丁嬸兒到二樓去住,二樓除了我和秀峰各自的房間,還有一間略小的臥房,其實,當(dāng)時是想讓丁嬸兒住來著,可她說自己還是喜歡挨著廚房,說是不聞著大灶柴火的余味兒,就睡不安穩(wěn)?!陛p聲說著,輕聲笑著,女人話音剛落下就突然咳嗽了一陣,旁邊的桂秀峰連忙掏出手絹遞給母親,又從一旁的白色小桌上拿了水杯,一邊緩緩撫著后背,一邊遞過溫?zé)岬乃幉琛?/br>那個場景,宗政良眼里心里都很清楚,若不是相依為命的親母子,是不會做到這個程度的。并非是多么殷勤,而是那種不需言語的默契,這驕縱跋扈的少爺,想來定是真心孝順,而非做給他這個外人看。終究是個識相的人,宗政良沒有過多逗留,只說那夫人先休息,我去樓下等,他就轉(zhuǎn)身出了房間。衛(wèi)世澤跟在他身后,輕輕帶上房門后邊下樓邊和他搭話。“宗政先生是本地人?聽你講話,聽不出有什么口音?!?/br>“啊,不是,我在天津衛(wèi)長大的,只不過會講北京的官話罷了。”想著這個滿腦子都是救死扶傷的大夫看來也不怎么關(guān)心時政新聞,不然剛才聽到他的姓名就會意識到他到底是何許人也了,宗政良只簡單說了一句和天津有關(guān)的事實,就直接拐遠(yuǎn)了話題走向,“硬要尋根的話,我祖上是山東蓬萊?!?/br>“啊……蓬萊啊?!毕袷锹牭搅祟H為熟悉的地方而不至于因為無知而陷入僵局地松了口氣,衛(wèi)世澤點點頭,“難怪宗政先生這么高大,原來是山東的漢子。”被那小心打量的眼神弄得有點尷尬,宗政良邁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