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上的云紋雕花。

于勵弓著身子，支吾半刻，見他扭過頭來滿面狐疑，只得道：“昨個、昨個跟兄弟們散了，說是要來府上問安，可早晨下頭人發(fā)現(xiàn)他馬拴在郊外小酒館門口，人喝、喝的爛醉，生拉帶扯的給弄回行里了，這會子……估計還不省人事?！?/br>
任長申壓住不滿怒氣，語氣溫和，“你去告訴他，說京兆尹午后要來給小女說親，雖知他定要拒絕，可人家堅持要見他一面?？烊タ旎亍！?/br>
“是?！庇趧罟Ь匆欢Y，忙趕回鏢行。

待把迷糊頹然的常臻扯回任府，任長申差點一個耳光扇過去，攥了攥拳頭，還是忍住了。質(zhì)問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常臻一身酒氣，衣衫上還有污漬，沉聲道：“沒什么，喝醉了而已，任爹責罰?！?/br>
“快去洗漱，莫叫京兆尹等急。”

“爹替我回絕吧?！?/br>
任長申咬牙道：“你回來不立刻來見我，來了竟是這副樣子，還有臉讓我?guī)湍慊赜H事？真是不孝之子?！?/br>
孝？叫我如何孝？

常臻正郁郁難耐，心中冷哼，低著眼不看他：“兒這就去?！边€特意把‘兒’字加重了講。

任長申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瞥了他一眼，板著臉去堂中候客。

常臻洗漱完，換了身衣裳，看見銅鏡中年輕的臉，忽又想起陳顯來，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坐在廳堂里，更與任長申相對無言，依舊想著心事。

候了片刻，下人領(lǐng)著一位長須長者踱步進來。

常臻漫不經(jīng)心抬頭看去，卻見此人目光敏銳，自成威嚴，讓人頓生肅穆之感。本來窩在椅子里，眼神渙散頹敗不堪，現(xiàn)下立馬起身，恭恭敬敬一拜。

“小子陳常臻，見過蘇大人。”

蘇洵端詳他片刻，捋著胡須點點頭，贊許道：“陳常臻，果然不凡?！庇趾腿伍L申互相禮拜，分別落座。

任長申呷口茶，“京兆尹大人是府上?？停〉芫筒欢喽Y了?！?/br>
蘇洵笑道：“那是自然。且直奔正題的好?！笨粗Ｕ?，“別看老夫須發(fā)蒼蒼，家中幺女今年正當二八年華，說是見過陳公子一面，深得芳心，意欲以身相許，死纏爛打要老夫來提親，真是讓二位看笑話了?！?/br>
任長申也笑：“蘇大人說笑了。吾兒不才，能得千金青睞，是他的福分。”

常臻則奇道：“不知令千金在何處見過小子？”

蘇洵大笑三聲，道：“女孩家的事，何以說給我這糟老頭子聽？你且問她本人便是?！?/br>
“本人？”

“她非要跟著來，說無論如何要見你一面。”笑嘆道：“任老爺最重禮節(jié)，可偏生我這小女，整日舞槍弄劍，最不拘禮節(jié)，還望任老爺海涵吶?！?/br>
“哪里哪里?！比伍L申陪著笑。

蘇洵對門外喚道：“幺幺，進來吧?！?/br>
眾人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女子款款走來，著絳羅銀挑線及地裙裳，飛仙髻配以鏤花銀簪，身姿綽約華貴，眉眼英氣十足。

常臻乍看之下，面露驚喜，脫口而出：“晴姑娘，怎么是你！”

任長申愕然：“臻兒，不得無禮?！?/br>
女孩子倒是不怕羞，大方一笑，竟行拱手禮：“蘇若晴拜見任伯伯，陳公子?！闭f罷徑自去常臻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蘇洵搖搖頭，寵溺得笑道：“任老弟啊，只怕這無禮的，是老夫府上這位大小姐?！?/br>
常臻道：“去年秋林會一別，姑娘別來無恙。原來晴姑娘是京兆尹大人府上千金，真是多有得罪?！?/br>
蘇若晴擺手：“不知者無罪，不過，你要是再這般言語措辭禮貌有加，我可是要被你嚇跑了。”

常臻所說秋林會，是一年一度的武林競技大會。每年初秋于銅鏡湖以東二十里外的鏡靈山頂望鳳臺舉行。去年他未能奪頭彩，卻認得了這位豪爽的姑娘，一齊把酒言歡數(shù)日，頗有相見恨晚知己難覓之感。不想有朝一日再見，竟是上門提親來了。

常臻清清嗓子，有些尷尬：“晴姑娘找我……”

“我跟我爹來提親?！?/br>
“可……我還沒有結(jié)親之意……”

“我知道?！?/br>
“啊？”

“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將來你想要娶親了，就娶我吧。”

“幺幺！”蘇洵在一旁哭笑不得打斷。

她眨眨眼：“爹，我跟陳公子都是直性子，又是舊識，直截了當就是了。若不是你說禮這禮那的，我早自己來了?！?/br>
兩位長輩面面相覷，一齊無奈對笑。

蘇若晴忽站起來走到常臻面前，拉住他的胳膊，嫣然一笑：“我在敘仙臺訂了位子，咱們喝酒敘舊去，跟他們這些個老古董說話，人都要跟著酸腐了?！?/br>
常臻正欲眼不見心不煩，聽到這話，自是打心眼里覺得解脫。見父親沒有反對的意思，跟蘇若晴扭頭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三章情深卻作月中花

“晴姑娘今天找我還有別的事吧？”常臻握著酒杯，杯里卻裝的是茶。

蘇若晴在旁自己斟酒加菜，毫不矜持。聽他這么說，笑了：“知我者，常臻也。”

“晴女俠身懷天下，何嘗會為結(jié)親這樣的小事親自上門？”

蘇若晴看他一眼，不置可否，放下酒杯：“近日泓京城里亂的很，不知打哪兒來了一群猛漢，在城里燒殺搶奪，有的功夫還不弱。我遇到過兩撥，可這邊打垮了，那邊又來新的，好不惹人煩。”

他一愣，“京里也有？”

“這么說，你在別處也遇到過？”

“嗯，在宛海遇過一回。”

“我跟參加去年秋林會的兄弟們打聽了，說江湖上沒有哪家門派有這么一幫人。你說，他們是什么來歷？”

“我覺得……是北疆。”

女孩子停了筷子，“北疆？為何？”

“跟我交手那人，使得是劈石劍?！?/br>
“劈石劍怎會還有傳人？”

“我也納悶?？赡谴_是劈石劍法?！?/br>
“這就奇了?！碧K若晴撐著下巴歪著頭，若有所思望向窗外。過了一陣，她小聲道：“你說……北疆要是再來一次，大銘國會不會覆國？”

“說不準。耳羌人吃了上次的苦頭，必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br>
“而我們沒有了鄭思遠那樣的謀士，又失去了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郎?！?/br>
常臻剛想說他見到了韶華將軍，突然想起林燁說的，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回去，改成：“若是大軍壓境，朝廷定能擇出適當人選?！?/br>
女孩子白他一眼：“這和稀泥的話，虧你說的出來。誰不知道朝中疲軟，日日笙歌？我們能知道，他們北疆更能知道。如果那些漢子真來自北疆，他們這一出，唱的是什么戲？”

常臻搖頭：“聲東擊西，調(diào)虎離山，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