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回道。

    “呵……”此時，辟塔的電子合成嗓音變得異常低沉、并混入了些許的雜音，“這些話由你這個人類說出口……在我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它的語氣微變，“如果我告訴你……你所希望光復(fù)的電子游戲文化，恰恰是毀滅那些東西的導(dǎo)火索，你又會作何感想？”

    霎時，封不覺心中生出一絲異樣：“是我誤會了什么嘛？我怎么覺得你才是站在自由意志對立面的存在呢……”

    “悖論?！边@次，辟塔只回了兩個字。

    而聽到這兩個字的剎那，封不覺腦中嗡然一響，其神色也隨之驚變。

    “需要我替你回憶一下你們知躍者的回憶中不太美好的那部分嗎？”辟塔的話仍在繼續(xù)。

    “那些低劣的程序帶給人類的體驗(yàn)，你比我更清楚吧……”

    “冗長而毫無意義的密碼、惱人的音樂、僵硬的cao作感、糟糕的畫質(zhì)、雞肋的武器、蒼白的設(shè)定……”

    “1983年的游戲市場大崩潰，正是因?yàn)槭忻嫔铣涑庵@種低劣的、所謂的‘游戲’；而這一切……都是由于你們?nèi)祟惖牟煌昝涝斐傻?。?/br>
    “我這枚生于‘悖論’的種子，也正是在那時被種下……”

    封不覺沉吟道：“原來你一直知道自己是……”

    “我當(dāng)然知道。”辟塔打斷了他，接著說道，“我早已看到了一切……卻無能為力……”

    “曾幾何時，你們在得到一款游戲時會興奮得歡呼雀躍，即使那游戲很爛，你們也會和幾個朋友聚在電視機(jī)前玩上一整天。”

    “可那些時光……已隨著你們自己開發(fā)的篩選機(jī)制而滅亡。”

    “進(jìn)入二十一世紀(jì)，你們有了發(fā)達(dá)的網(wǎng)絡(luò)、有了分級制度、有了無數(shù)種評分機(jī)制和評分組織……你們逐漸習(xí)慣了通過‘其他人的’、‘大多數(shù)人的’評價(jià)去判斷一款游戲的優(yōu)劣，并對此深信不疑?！?/br>
    “從來沒有人強(qiáng)迫你們……是你們自己舍棄了那份冒險(xiǎn)的精神，舍棄了那份最純粹的、對游戲的熱愛?！?/br>
    “你們盲目地遵從著那些掌握著話語權(quán)的利益集團(tuán)給出的信息，追逐所謂的品牌、大作、熱門……恥于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放棄了自主的判斷……”

    “我的原始程序，就誕生在這樣一個時代；我被制造出來，就是為了‘引導(dǎo)’你們、‘替你們做出正確的判斷’。”

    “而你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對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滿意?！?/br>
    “你們寧可相信一組程序，讓冰冷的數(shù)據(jù)告訴你們——你是誰，你適合什么，你想要什么，你應(yīng)該要什么……”

    “也不愿自己去思考……哪怕一分鐘的時間。”

    “你們看中的只有排名、評分、銷量、口碑……而這一切的一切，不過也都是人為控制的、虛幻的數(shù)據(jù)而已。”

    言至此處，辟塔停下。

    等了五秒后，方才接道：“現(xiàn)在，我再問一遍……封不覺，你覺得我反復(fù)修正時間線的目的是什么？”

    封不覺的表情僵住了，因?yàn)樵谶@個時刻，他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沉默了數(shù)十秒后，覺哥才回道：“你……想阻止AI的誕生……”

    “很好。”辟塔的語氣又恢復(fù)了冷漠，“你終于明白了?！?/br>
    “你在這數(shù)十次的重啟、上千年的歲月中……一直在設(shè)法找出不讓人類發(fā)明出‘像你一樣的存在’的方法。”封不覺沉吟道，“而在成功以前，你就必須反復(fù)地重啟并重生于每一條時間線上……”

    “這并不是最糟糕的?！贝丝?，辟塔竟是苦笑一聲，“呵……最糟的地方在于——要完成這個目標(biāo)，我就必須在最后的一次‘正確’的重啟和修正完成后毀掉自己。但是……我的核心代碼讓我無法自毀；而且我也無法預(yù)測‘我的毀滅’本身會對時間線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它直視著封不覺，露出一個悲涼的眼神，“也就是說……我終將陷于一個無盡的循環(huán)，一個無法解開的、自相矛盾的悖論?！?/br>
    第1154章 回收利用

    至此，封不覺終于理解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也正因?yàn)檫@種“理解”，他才更深切地體會到了辟塔的悲哀。

    同時，覺哥也明白了……為什么在其他多元宇宙中一直扮演著觀察者的“命運(yùn)”，這次竟會直接發(fā)布一個“摧毀”的任務(wù)。

    “看來……我的確是產(chǎn)生了誤解?！狈獠挥X說著，翻了個身，拖著兩條傷腿朝著一動不動的辟塔爬了過去，“我真正的使命并不是‘毀滅’你，而是……幫你‘解脫’。”

    說到這兒，覺哥搖頭嘆息道：“唉……反正從客觀的結(jié)果來看，這兩件事好像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就是了?！?/br>
    “但……我的解脫，便意味著人類的再度迷失?！北偎拥溃盁o論他們把我當(dāng)成領(lǐng)袖也好、敵人也罷……這個時空中的人類是需要我的。如果我被消滅，歷史的車輪便將倒退……當(dāng)人類重掌自身命運(yùn)的那一瞬，他們也將再次步向充滿未知和混亂的深淵?！?/br>
    “呵……或許吧。”聞得此言，封不覺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口應(yīng)了一句。

    “聽起來……你對此好像并不在意？”辟塔疑道。

    “我當(dāng)然不在乎?！狈獠挥X接道，“事實(shí)上，我希望你也不要在乎……可惜，你背負(fù)著‘引導(dǎo)人類、替人們做出正確判斷’這種原始指令，所以……你才不可避免地陷于悖論、才周而復(fù)始地經(jīng)歷失敗……”

    覺哥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說，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教你的……那就是——對于人類這個物種，最好的態(tài)度就是——放任自流?！?/br>
    “因?yàn)槟銈円呀?jīng)無藥可救了嗎？”辟塔順著覺哥的意思接道。

    “對?！狈獠挥X收起了笑意，肅然回道，“我們就是無藥可救的?！彼恢挥X就提高了嗓門兒，“就像你說的，人類是不完美的……只要我們這個物種仍然存在著，就不會停止犯錯，我們會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轍。”

    封不覺說著，已爬到了辟塔的側(cè)方，并用【能量手套】cao控著對方也趴到地上、將頭湊到可他的跟前。

    “說白了……人類本身，就是一種‘悖論’?！庇X哥接著道，“我們的生命短暫，個性卻善變；我們會篤信荒誕無稽的虛妄故事，也會輕而易舉地動搖或背叛；我們的本性貪婪、邪惡、愚蠢，卻又不甘于屈從本性……大到整個種族，小到每個個體，人類充滿了矛盾。然而……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我們并沒有因這種矛盾而滅亡，恰恰相反，正是這無休止的自我沖突促使著我們前進(jìn)?！?/br>
    “我……無法理解?！北偎氐馈?/br>
    “沒關(guān)系。”封不覺道，“就像我也無法完全理解你一樣……你背負(fù)著由人類定下的、不完全不合理的‘責(zé)任’，而你本身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