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敬啜飲一口香檳，淡淡道：“可是有不少人很關(guān)心我們呢?！?/br>
葉昔竟笑了一下：“放心?！?/br>
徐子敬微微瞇起眼睛。他明知道那個人的笑容不過是此刻的偽裝。男人手上微微用力，高腳杯的邊緣微微陷入手掌。

有人朝他們這邊走過來：“葉，好久不見?！?/br>
兩個人齊齊轉(zhuǎn)過身去。聲音的主人站定腳步。亞洲人，準(zhǔn)確地說華裔。黃皮膚在這里可算得上醒目的標(biāo)識了。

葉昔彬彬有禮地微笑一下：“王先生。好久不見?！?/br>
“這位是……”對方表現(xiàn)出一種合理而克制的好奇。

葉昔手扶上徐子敬右臂往上，輕輕用力：“我以前的朋友，最近剛剛從c國過來。徐子敬。”

“徐先生一表人才，在這邊想必能有一番大作為啊?！毙胀醯闹心昴凶有Φ馈Ｋ昧酥形?。

徐子敬微微點(diǎn)頭，同樣用中文回道：“王先生過獎?！?/br>
晚宴在十點(diǎn)鐘結(jié)束。但兩人并沒有隨著他人離去。列昂尼德朝這邊走過來：“二位，這邊請?！?/br>
葉昔示意徐子敬跟上。

三人乘vip電梯徑直向上。宴會廳上層已經(jīng)是另一番景象。不同于下面的燈火輝煌明亮華麗，這棟建筑的上層氣氛嚴(yán)肅而冰冷，擦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磚反射著白熾燈冷色調(diào)的光芒，徐子敬聽著皮鞋后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音，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想，好戲開場。

辦公室。列昂尼德開門見山：“徐，不知道有沒有加入公司的興趣。”

徐子敬聽著葉昔翻譯完，笑著攤開雙手：“I’mhere.”

列昂尼德淺色的眼珠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徐之前在哪里供職啊？”

徐子敬笑道：“我和葉昔曾是同事，想必公司對我的老東家也熟悉得很吧?！?/br>
俄國人冷冷地笑了一下：“徐先生的老東家可是很難纏啊。貴國間諜的行動能力我本人向來很是佩服。”他也換了英語，倒很是流利。

徐子敬聳聳肩膀：“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只是不知公司看不看得上眼?！?/br>
俄國人眉毛不易察覺地一挑，笑了：“不勝榮幸?！?/br>
徐子敬淡淡笑了一下，他掏出一只優(yōu)盤遞給列昂尼德：“一點(diǎn)見面禮，不成敬意?！眘scL可并不只是“軍火公司”，也是y地區(qū)最大的情報販賣者。

列昂尼德看上去漫不經(jīng)心地收起那只裝著情報的優(yōu)盤，然后微笑著站起身來：“時候還早，徐可要來？”

徐子敬歪歪腦袋：“既然主人這樣說了，徐子敬自然奉陪。”不出所料，他們剛剛達(dá)成了某種共識。

兩個人被列昂尼德帶到靶場。徐子敬笑瞇瞇地與葉昔交換了一個眼神。男人神色淡淡。

室內(nèi)靶場，頂子上的照明燈一瞬間亮起來。徐子敬環(huán)顧四周，笑道：“好地方?！?/br>
列昂尼德有些得意地笑笑。向兩人示意。第一排移動靶剛豎起來，俄國人有些倨傲地看了兩人一眼，抬手速射。

徐子敬閑閑地看著。

高大的俄國人轉(zhuǎn)過身來：“徐？”他示意一旁的黑西裝將手槍遞給徐子敬。

男人微笑著接過槍，抬起手臂。十發(fā)子彈，43秒。全部命中。

列昂尼德眼神一亮：“好槍法。”

徐子敬笑了笑，那種有點(diǎn)冷淡的自矜。

葉昔手機(jī)響起來，男人向他們抱歉地示意一下，走到角落里。他用俄語和那邊交談著什么。徐子敬的怒光往那邊飄了一下。男人半個身子隱在黑暗里，卻依舊看得出挺拔的輪廓。

他行于黑暗，卻從未沉陷。

列昂尼德忽然道：“葉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哪。”

徐子敬眉梢一挑：“嗯。”喲呵，這么快就看出來了？這人果真是外表兇悍心細(xì)如發(fā)么。——他的情報到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俄國人爽朗地一笑，拍了拍徐子敬肩膀：“徐也很厲害?！?/br>
徐子敬淡淡一笑，他看了看表，道：“時間不早，徐某和葉昔也該回去了?！彼麑⑹稚系鸟R卡洛夫交還站在一旁的人，“多謝貴公司的款待?！?/br>
列昂尼德點(diǎn)點(diǎn)頭：“我叫人送二位出去。”他又?jǐn)D了擠眼睛，挺俏皮的動作在這張除了殘忍瘋狂無法聯(lián)想到其他表情的臉上有幾分怪異的恐怖。俄國人道：“加把勁兒吧，徐。”

徐子敬挑了下眉梢，淡淡道：“謝謝?！?/br>
有的事兒既然已經(jīng)心照不宣，他也不想徒作解釋惹來這老毛子的懷疑。他用那種語氣提到葉昔，便已等于是直接告知他，公司洞悉他們的關(guān)系。

的確。這是個不錯的理由。有什么比“藍(lán)顏禍水”更合理的原因，讓一個“情報部中層官員”背叛他的國家？情報部的背景他們的老對手想必也是清楚一些的，金錢利益很少能讓這些已經(jīng)在這個機(jī)構(gòu)走了很長一段路的人背叛他們最初的選擇。

行于黑暗和血火，足夠漫長也足夠艱難的路程，也足夠讓他們收斂浮躁的心緒。

而感情最終成為唯一的弱點(diǎn)。

嗯，他有信仰。他也確信自己不會背叛。可他也的的確確為了這么個人豁出命來。他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自己為了“感情”，干過多少蠢事。在零三里呆得久了的人，總得給自己找個信仰以外的念想，不那么嚴(yán)肅的，能讓你心里一暖不由自主就樂了的。讓你感覺自己還活著的。

葉昔就是這么個念想。

這是個足夠讓所有人信以為真的弱點(diǎn)。而且sscL的人喜聞樂見。葉昔已經(jīng)是他們這邊，只要能確定他這條“大魚”對葉昔的情分足夠重，就不愁又有新的情報來源。他們可以用葉昔來牽制他。

單相思。徐子敬自嘲地想了想，這還真不是騙人家的幌子。只可惜，他相思的那個人，比他還要堅定。他愛著的那個人，從來都只能讓他更無畏地追隨信仰。

他們從來站在一起。這關(guān)系無干愛情，卻比愛情更牢固。只要他們還有著同樣的信仰，就沒有什么能改變這種聯(lián)系。有的時候，再沒有什么比“戰(zhàn)友”更密切的稱呼。他們從始至終都將站在一起，以一種并肩戰(zhàn)斗的姿態(tài)。

無論生死。無論往今。

“列昂尼德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了?！毙熳泳绰唤?jīng)心地打火，聽著車子吭哧吭哧地啟動，頭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