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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湯醫(yī)生說:“您不覺得嗎?對比起我們這代人,你們那個年代的同學(xué)友誼,才是真正經(jīng)得住考驗?!?/br> 湯醫(yī)生微微漲紅了臉,他輕咳兩下,隨即說:“我跟紫筠認識了幾十年,不能不幫忙,不然良心上過不去?!?/br> “謝謝,”我說,“湯叔叔,如果您的家人對此有異議,那么您只管忙您自己的事,這里交給我沒關(guān)系?!?/br> 湯醫(yī)生笑容一頓,然后緩緩地說:“我太太很早就過世了,孩子現(xiàn)在也成年,在外地上學(xué)呢,我基本上就是一個孤老頭,沒這方面顧慮?!?/br> 我一愣,忽然就想把他跟孟阿姨那層窗戶紙捅破,但又摸不準這個人對孟阿姨的心思到底到了哪個程度。就在此時,孟阿姨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從廚房出來,揚聲說:“冉冉,快來吃東西?!?/br> 我忙答應(yīng)了,起身過去餐桌那邊坐下吃面,傅一睿跟湯醫(yī)生在客廳繼續(xù)聊天,我則陪著孟阿姨坐在飯廳那呼哧呼哧地吃面。孟阿姨的手藝很好,很簡單一碗面,從rou到菜到面的份量全都恰到好處。我盡管不太餓,這時候聞著香味也激發(fā)食欲,不禁埋頭大吃。吃著吃著,我發(fā)現(xiàn)孟阿姨出乎意料地沉默,于是抬頭問她:“阿姨,還難過哪?” 她勉強一笑,說:“吃你的?!?/br> “那些東西,要不然就不要吧?!蔽疫t疑著說,“往后你會有其他更好更多的小玩意。至于衣服鞋子那些,以后再買就是,咱們也不是非得穿名牌對不對?” “我不是在乎東西……” “我知道,你是在乎那些東西里承載的記憶,但是……” “冉冉,”孟阿姨輕聲打斷我,問,“那些記憶,忽然間也不是那么重要了?!?/br> “那您還這么傷心?!?/br> “我傷心,是因為我看到那個女人了?!彼Я艘麓剑瑔÷曊f,“就在我那個家門口,我看見他帶著那個女人在車里等我,然后你孟叔叔下車,遞過來鑰匙說只要我不離婚,房子就還是我的。最難過的是,那個女人也下車來,挺著大肚子求我,說只要我不離婚,她甘愿在外頭當小妾,孩子生了也不會讓他出現(xiàn)在我眼前影響我的心情?!?/br> 我愣住了,吶吶地說:“為什么蔡嬸沒跟我說這個……” “她,大概是說不出口吧?!泵习⒁檀舸舻囟嗽斪约旱闹讣猓p聲說,“冉冉,我在當時,覺得自己真是個罪人?!?/br> “你胡扯什么啊?” “我阻礙了一對苦命的鴛鴦,還妄圖用離婚來令男人負罪。我真是罪該萬死?!?/br> “阿姨,你別這么說?!蔽倚睦镉科鹨魂嚳酀?。 “幾十年夫妻,到了頭我居然成了他的罪人,這可真好笑對不對?”孟阿姨慘淡一笑,然后收攏了一下頭發(fā),環(huán)顧四周說,“我這輩子從來沒為自己自由自在生活過,我只是孟太太,我無時無刻不在琢磨怎么成為更好更優(yōu)雅更迷人的孟太太,但到了今天我卻懷疑了,到底當孟太太的那個女人是誰?” 我沉默了。 “所以啊,冉冉,我在剛剛,才真的下了離婚的決心?!彼粗?,輕聲說,“我一面哭一面想,是時候該把孟太太這身戲服拿下來了,對不起,之前我其實只是順著詹醫(yī)生和老湯他們的意愿在做決定,我內(nèi)心深處可能并不是真的想離婚。但現(xiàn)在我想了,因為孟太太這個頭銜,光是聽到,就已經(jīng)讓我覺得難受得不行?!?/br> “你知道任何時候我都會站在你身邊的,對嗎?”我問她。 她眼中閃著淚花,說:“我知道,謝謝你,我的女兒?!?/br> 第60章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被叫去我們科主任辦公室里談話,因為對象是科里的一把手,連鄧文杰都得給三分面子的老主任,所以我心里有點緊張。我自忖自己最近行為算得上愛崗敬業(yè),雖然沒有進手術(shù)室,但做一個三線醫(yī)生還算稱職。我整理了白大褂后敲門進他的辦公室,老主任正在埋頭寫東西。我在他跟前站好了,輕聲說:“主任,您找我?” “是啊,小張,我們科下個月很榮幸請到美國心臟權(quán)威專家詹姆斯?帕曼教授來這做為期一周的研討交流,我聽說你曾經(jīng)是他指導(dǎo)過的學(xué)生?” 我心里一驚,忙說:“是?!?/br> “那太好了,你負責接待他,”老主任笑著說,“想必他也會很樂意再次見到你?!?/br> 我咬了咬下唇,輕聲說:“好的,我服從組織安排?!?/br>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樂意,”主任問我,“怎么,帕曼先生很難相處嗎?” “不,”我忙搖頭,“他是個很寬厚的長者,給過我很多幫助?!?/br> “既然如此,你該高興才是,重逢恩師是件大好事,呵呵,等你到我這個年齡,才會明白以學(xué)生的身份去見老師永遠比以老師的身份去見學(xué)生要好。” “為什么?”我忍不住微笑了。 “因為你不用看著他們長大然后頓悟自己老了。”他笑著補充,“對了,你準備一下,帕曼教授可能會親自做一次心臟瓣膜手術(shù),如果他同意,那么你需要充當他的助手?!?/br> “但是我……” “怎么,你有什么困難嗎?”老主任問。 我沉默了,過了一會才低聲說:“沒?!?/br> “那好,就這么定了,”老主任笑呵呵地說,“去忙你的吧。” 我點頭走出他的辦公室,我知道這是他一直以來都是個正派嚴謹?shù)睦吓赏饪漆t(yī)生,而這樣的人愿意給我第二次機會,實在令我感動,同時也說不出不識好歹的拒絕話語。但我出了門卻明顯感到自己腳步虛浮,心里空落落地莫名其妙產(chǎn)生恐慌,幾個月前的那種無從著力感仿佛又重新回到我的體內(nèi),也許它們從沒離開過,只是我善于自我欺騙和自我掩飾,從而強迫自己忽略它們。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當初在我手上喪命那個男孩最后呆過的病房,當時他推出手術(shù)室的時候情況一切良好,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表明他的生命還牢牢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于是我離開了他,那一刻我的職業(yè)道德讓位給了難以承受的情感糾紛,我因此受到了懲罰,我永遠地失去了我的病人。 這樣的我,就算理性追究起來這不算一起醫(yī)療事故,就算我的擅離職守并沒有影響醫(yī)院其他二線三線醫(yī)生對他的及時搶救,就算鄧文杰后來一再對我暗示,那種突發(fā)情況,即便是他當時在場,能做的也未必比其他醫(yī)生做得多和做得好,他也可能會回天乏術(shù),但我就是無法原諒自己。 我看著那張空空的病床,挪不開眼睛。 “喂,你在看什么?”一個人忽然打斷我的冥思。 我轉(zhuǎn)過頭,不遠處站著另一個男孩,五官俊美,穿著打扮就如街頭的嘻哈少年。他見我看他不覺撓撓頭發(fā),走過來說:“你不會忘記我是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