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殿下以及他的未婚妻，新人造人洛爾，無疑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烏拉諾斯星時間星歷5018年12月22日，南半球承受恒星投放的夏日的熱度, 而冬雪則覆蓋了首都星北端的數(shù)塊大陸。

    首都星的一半沐浴在烏拉諾斯星的光芒下, 另一半則隱匿在黑夜之中。

    帝國皇宮當(dāng)?shù)貢r間19：00，德博拉女王陛下站上了發(fā)言臺。

    她穿著莊重而繁復(fù)的禮服，化著凸顯威儀的妝容，頭頂象征著無上權(quán)力的皇冠。她立于臺前, 耀眼的金色平穩(wěn)而深邃。她的形象通過衛(wèi)星轉(zhuǎn)入了千家萬戶, 幾乎全帝國的子民都守在影像前, 靜靜注目著她。

    弗朗西斯家族的叛亂，蟲族的大肆進(jìn)攻, 新人造人的誕生——一切的一切曾一度將本早已搖搖欲墜的帝國再一步推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但是, 皇室再一次站起了身來。

    德博拉·圖里努斯, 一只浴火重生的鳳凰，傲然盤于帝國之上, 帶著她的子民走向遠(yuǎn)方。

    影像里的她開了口，每一個字都帶著力度：“于弗朗西斯家族叛亂一案，判決如下：弗朗茲·弗朗西斯等十一人，判處死刑——”

    宣判結(jié)束，全帝國爆發(fā)出陣陣掌聲與叫好聲，此消彼長，不能決斷。

    所有的人都知道，熟練的人格轉(zhuǎn)換只需要0.1秒；所有的人都看到，全息影像中的那個女王陛下在嚴(yán)肅地下完指令之后臉上掛起的驕傲。

    但沒有人知道，那其實(shí)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微笑。

    ·

    帝國第一監(jiān)獄，鋪天蓋地的電子屏障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嘀，驗(yàn)證成功?！?/br>
    “啪嗒”一聲靠腳聲落，看守監(jiān)獄的士兵行了一個禮，讓路道：“洛爾小姐，請?！?/br>
    洛爾點(diǎn)點(diǎn)頭，表情略微有些緊張。她跟著看守員向里面走去，墻面是雪一樣的白色，亮得眨眼。似乎以為，在這樣的顏色面前，一切罪惡都將會無所遁形，一切善良都可被大白天下。

    又通過了好幾個驗(yàn)證，洛爾進(jìn)到了監(jiān)獄的最深處。這里關(guān)押著罪大惡極的犯人，縱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泄民憤的那種。

    在這里，她終于見到了艾伯特。

    這個瘦弱的金發(fā)男子被關(guān)在一個單獨(dú)的房間里?！瓣P(guān)”這個字可能不太適合他，因?yàn)樗雌饋肀绕綍r的他還要整潔和放松。

    艾伯特靠在躺椅上，眼鏡已被卸去——直到最近洛爾才知道，他的眼鏡不過只是一件裝飾品，又或者說，是他的一副面具。

    畢竟在這個未來，幾乎沒有什么人會有視力問題，特別是像他這樣的貴族子弟。

    他穿著一件得體簡單的白色衣服，看起來并不像囚服，但它的單調(diào)卻足以剝奪穿者的個性。他的藍(lán)眼睛望著天花板，讓人覺得他非常地專注，盡管他的靈魂早已飄遠(yuǎn)，未必在看那個地方。

    看守員在光幕上點(diǎn)了幾下，房間里的艾伯特聽到聲音一怔，繼而望了過來。被他的視線撞到的瞬間，洛爾突然忘了自己該怎么反應(yīng)。

    這是當(dāng)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第一次見他。

    面對這個親手將她制作出來的男人，她只覺得五味雜陳。

    艾伯特看到了她，然后他笑了，嘴角勾起了一個溫柔的弧度，眼底是死一般的安詳。

    “洛爾?！卑亟兴?，停在那里，等著她走近。

    洛爾走上前去，伸手觸上了透明的屏障。對著他的笑臉，她想了想，才說：“我是來感謝您的……艾伯特先生?！?/br>
    艾伯特聽完笑開道：“喔！我竟然能得到自己的實(shí)驗(yàn)品的感謝——這真是一個新奇的體驗(yàn)。你說是嗎？洛爾?！?/br>
    他或許是想逗笑她又或許是想譏諷她，但她出了悲傷以外，沒有了任何的情感反應(yīng)。

    “……您不該死。”洛爾看著他，略顯得急切，“我都知道。您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帝國，如果——”

    “沒有如果?！彼驍嗔怂脑挘諗苛诵σ?。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我的孩子?！彼麥厝岬刂貜?fù)道。

    他的表情平靜，似乎明天對于他來說，又只是一個要做實(shí)驗(yàn)分析數(shù)據(jù)的、平凡卻安穩(wěn)的日子。

    洛爾低了低頭。從洛繹保存下來的記憶里，她深知，艾伯特的所作的一切都是站在了帝國的角度。他固然聽從其祖父的命令，觸犯法律研制了新人造人。但是現(xiàn)在新人造人的存在和舊人造人的地位已經(jīng)得到了一定的認(rèn)可的現(xiàn)在……如果能將這個案子拖得再久一些，再找些證據(jù)……他不該死，陛下和殿下想必都不愿讓他死。

    “艾伯特先生，您不該死。”洛爾只是如此重復(fù)道。

    “但我不必活。”艾伯特只笑，金色的頭發(fā)似是攏上了一層光輝。

    兩人沉默了一陣，艾伯特突然道：“你來看我，我很高興。恰好，有一件事情需要跟你說——雖然再過不久，你也會想起來才對?！?/br>
    洛爾不解，抬頭看他。

    “我想請你去研究院里找一個房間——門就在我的寢室里?！卑卣f著，似是回想起什么般，表情變得更加溫柔，“洛繹的記憶里有開門的方法，你可以去問問他，進(jìn)去以后，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該怎么做了?！?/br>
    意識云里的洛繹聽到這里，立即摸索了一周，并對洛爾點(diǎn)了點(diǎn)頭。

    “您該離開了，洛爾小姐?！笨词貑T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將洛爾往外面請。

    洛爾只得轉(zhuǎn)身，卻又忍不住回頭。

    “永別了，我的孩子?！卑刂挥盟每吹乃{(lán)眼睛望著她，最后添了一句話，“記得讓她按時用藥?！?/br>
    “她……”

    屏障一關(guān)，洛爾被請出了房間。

    艾伯特看著關(guān)合的屏障，驀地笑了。

    他閉了閉眼，用手臂擋住了眼睛，嘶啞的聲音笑道：“可惜還不夠啊，如果那個老太婆能早點(diǎn)絕經(jīng)該多好……”

    ·

    星歷5018年12月31日，在舊年的最后一天，許是想阻止黑暗玷污新的一年，弗朗西斯家數(shù)人的死刑被選定在這一日執(zhí)行。在民眾們的叫好聲中，那些該死的和不該死的都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氣。他們的遺體被送入了高溫氣化室里，以分子原子的形態(tài)回到了自然中。

    德博拉走進(jìn)了科研院中艾伯特生前使用的臥室。

    房內(nèi)的陳設(shè)一如她記憶里的樣子。

    她的目光落在床鋪上，她面無表情。

    片刻，她走到了墻邊，找到了那個隱蔽的豁口，將門打開了。

    當(dāng)?shù)虏├辞辶朔块g里四壁上陳列滿的金色液體的時候，她僵住了。

    沒有人會比她再熟悉這個藥劑的功用，而此時此刻，也不需要再有誰來為她講解，這些藥劑來自哪里。

    沒有任何標(biāo)簽，沒有任何留言。

    卻是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