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這也是后話了。

    學(xué)校今年上線人數(shù)再次攀升高峰，三年前沈默生進校的時候，四中進市高中的比例是四分之一，今年成了三分之一，一百三十五人，為了表示祝賀，校領(lǐng)導(dǎo)分成三個班子，去學(xué)生家庭放鞭炮慶祝。

    沈默生“首當(dāng)其沖”。

    首當(dāng)其沖，當(dāng)：承當(dāng)，承受；沖：要沖，交通要道。比喻最先受到攻擊或遭到災(zāi)難。

    這對沈默生來說的確是一場災(zāi)難，她甚至沒有權(quán)利拒絕，大人們從不會過問孩子的意見，不會問他們是不是高興這么做。

    沈默生于是不得不回家。沈城在客廳看報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看到沈默生的時候，和明火遇見□□桶差不多。

    “昨天去哪兒了？”他沒好氣地問。

    “要你管。”

    “你再說一遍。”沈城看樣子有些想動手。

    沈默生沒換鞋子，站在玄關(guān)，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冷峻的味道：“你確定要再打我一頓嗎？明天校領(lǐng)導(dǎo)要來?！?/br>
    “來做什么？”沈城訕訕地放下手。

    “中考成績出來了，校領(lǐng)導(dǎo)要到每個考上市高中的學(xué)生家里走訪一遍，放鞭炮慶祝?！鄙蚰院喴赓W地將事情原委講清楚，因為她不想和沈城多說一個字。

    “出來了？”沈城顯然沒關(guān)注這些事情，他從來沒將沈默生的事情放到心上，聽到后半句，悻悻道，“這些領(lǐng)導(dǎo)真是成天不干正事，又想著招生收錢吧，對了，你考的怎么樣？”

    又不是收你的錢，你在抱怨什么？沈默生冷眼看他，“第二?！?/br>
    “別人都能考第一，你為什么就不能？”沈城又不滿，他對自己從來沒有滿意過。

    還有，“別人”“都”是什么意思呢，第一只有一個，哪里來的別人都？沈默生深吸一口氣，笑著道：“沒本事唄，又不是我能決定的?！?/br>
    遺傳的確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沈城抬頭，沈默生低頭，兩人視線錯開。

    沈默生換鞋，回屋子里一趟，拿了些東西準(zhǔn)備出門。

    “大熱天的，你又出去干什么？”沈城有些不滿，“就不能好好在家里待著？”

    沈默生手握緊背帶，父女兩人間有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我要去看我媽?！?/br>
    沈城啞火，沒再吭聲。沈默生走到玄關(guān)，他終于開口，有些沙啞：“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去。”

    夏天搭乘公交是一種受罪，午后的陽光又烈又毒，曬的頭皮都好像快要融化。墓園在城市邊緣的半山腰上，需要很長時間。沈默生買了些水果裝在包里，等了很久才將車等來。倒三班換乘，前后坐了近三個小時，這才到墓園。下車的時候她頭暈惡心，在樹蔭下休息了一會兒，才往里面走。

    家里沒錢，母親的墓xue非常偏，在幾乎最角落的地方，野草叢生，沈默生將背包放下，把野草清理了一遍，又流了一身汗。

    她盤腿坐在墓碑前，將蘋果擺好，在地上刨了坑，香拆成一根一根，點燃，埋在土里，看著它們?nèi)汲苫摇?/br>
    “媽，我過的不好。沈城，原諒我，我不想叫他爸，他不配。他娶了金孟，生了個兒子，對我不好。你不在的時候沒人護著我，有任何事他都會打我?！鄙蚰α诵?，“不過我沒墮落也沒屈服，這次我考了第二，沒拿到第一有點難過。我現(xiàn)在很缺錢，很害怕，每天晚上都會做夢，不是夢見走鋼絲，就是夢見從樓上摔下去。老實說，我很累，有時候覺得活著沒有意思?！?/br>
    她抬頭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人的模樣一旦被照片記錄，就像竊取一片靈魂，永遠不會老去，不會褪色。

    mama仍在微笑，微笑著看著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又仿佛在鼓勵她向前走。

    “不過我還是很感激，感激你給我生命，養(yǎng)育我。”

    “我遇見過好人，南一姐教會我很多，我喜歡上一個男孩，他叫謝居意，很陽光，很招女孩子喜歡。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早戀。我遠遠的看著他，感受他的快樂，這樣就已經(jīng)很好了?！?/br>
    她絮絮叨叨說自己的生活，東拉西扯說了很多，拉家常一般。太陽下山，熱度消退，在太陽下炙烤許久，能感覺到吹來的微風(fēng)，太陽快要落山，她該走了，否則趕不上末班車，要走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回市區(qū)。

    “我要走了?！鄙蚰肫鹕恚魏伪３忠粋€姿勢時間太長，血液循環(huán)不流暢，腿腳發(fā)麻，又重新摔回地面，只要雙手雙腳并用，這才起來。

    夕陽將光明的一面帶走，她內(nèi)心有一股悲愴，飽含著委屈，看著照片中那個永遠不會再變老的面孔，問出那個問題：“媽，你后悔過嗎？”

    可惜永遠不會有答案。

    她也不是需要答案的年齡了，許多事情本就如此，就像文章中的雨本沒有意思，但出題人想讓它有意思，那么它就有了好幾層意思，背負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后悔也好，不后悔也好，命只有一次，想讓別人猜自己的的欲=望，除非你是出題人，否則幾乎無人理會你內(nèi)心的想法。

    只能主動去爭取，或者主動放棄。

    ☆、chapter 24

    chapter 24

    走到中間那條國道，碰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關(guān)于杜若的記憶像上輩子，如果不是他給項萱帶來的意外，沈默生是不會記住他的樣子，但悲劇已經(jīng)發(fā)生，記憶也已經(jīng)產(chǎn)生，在短期內(nèi)是抹不去的。

    只是，他的親人離開了嗎？

    兩人狹路相逢，沈默生搶先一步占領(lǐng)過道，然后往下走。身后的腳步離她不遠，有一種壓迫感。沈默生只好加快步伐，走的越來越快，然而那腳步聲就像自己聲音的回響，她越快，他也越快。

    到園區(qū)門口，中午在打瞌睡的守墓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回去了。只等著這兩人出來就可以下班。守墓人這個職業(yè)是不需要加班，畢竟，誰著急死呢？而死了的人也不會著急下葬的事情，他們急不來。

    杜若和沈默生一左一右等車，太安靜，太冷清，以至于杜若開口都像是幻聽：“聽說你考了全市第二，恭喜?！?/br>
    “謝謝?！鄙蚰恢涝撜f什么。

    “她還好嗎？”

    盡管沒有說她是誰，但沈默生知道他說的是項萱，“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通過消息，她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br>
    “這樣啊。”杜若嘆了一口氣。

    車來了。

    公交車搖搖晃晃，顛簸著朝著市區(qū)的方向行進，杜若和沈默生兩廂無話。他們生活沒有交集，學(xué)習(xí)上也沒有，有什么可說的呢？

    杜若在車上頭倚著扶手睡了一覺，他眼眶泛著青黑色，最近一段時間應(yīng)該很忙，離下車還有一站地的時候自動醒過來。車上人逐漸變多，汗臭味充斥著空氣，讓人有些想吐。車上的人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