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gè)必經(jīng)的過程。”

    從無到有，從有到無……

    趙妧輕輕呢喃出聲，而后她睜開眼。外邊的冰凌子已融的差不多，如今便化為水從那廊下滑落……她的面上很平，那凈無師太說的不假，這世間件件樁樁，其實(shí)都是從無到有，從有到無啊。

    便如這冰凌子，冬來以水化為冰，如今春至便又化水。

    周而復(fù)始，是為循環(huán)。

    若強(qiáng)求留一時(shí)景于一時(shí)季，便是強(qiáng)求，便是執(zhí)念，便是不放。

    趙妧的面色依舊很平，她的眼望著那外邊的景致，頭回正視起這一年余來的件件樁樁來。

    一件一樁，件件樁樁。

    都不曾錯過。

    在門外等她的徐修，為她摘荷的徐修，與她說回家的徐修，被她趕出府的徐修……而后是無數(shù)個(gè)夜里她腦海中的徐修。

    她的腦?；^王珂那一句，“他是個(gè)好人，只是終歸不適合我罷了……”

    那他呢？

    他是什么人？

    他是好，是惡，是領(lǐng)她入那苦海中的人，還是那個(gè)她初見時(shí)花燈下的青衣公子？

    趙妧不知。

    她只知，這一段情/事中，錯的不止徐修一人。

    可她卻把所有的恨與怨給了他，讓他受于眾人的埋怨與憎惡中……他有錯，可她又何嘗無錯？

    她只是不愿承認(rèn)罷了。

    不愿承認(rèn)，她錯了。

    不愿承認(rèn)她是一個(gè)失敗者，不愿承認(rèn)她的愛情與孩子……本就不屬于她。

    所以，他成了她所有的發(fā)泄口。

    她遮住了自己的眼，只瞧見他的不好，他的薄情，他的冷淡……卻忘記，他也曾有過他的好。

    只是在她那些歇斯底里、埋怨所有的日夜里。

    她選擇不見、不聽、不想……

    她選擇了遺忘。

    而今，趙妧看著那外邊的大好天色，唇角扯了一抹極虛淡的笑。不知是在笑他，還是笑自己，帶著幾許惘然，很輕一句，“其實(shí)是我，障了。”

    趙妧不知如何作想……只覺著這心中竟忽如扯開一條道子一般，照進(jìn)這二春的一道光來。

    ———

    午后。

    趙妧于一株桂樹下而站。

    這株桂樹經(jīng)過一個(gè)寒冬，卻依舊枝葉繁茂……

    而她的指腹滑過那樹干，看向那含著融化雪水的枝葉，而后……她的眼滑向那無邊無際的藍(lán)天。

    趙妧的聲很輕，被這春風(fēng)輕輕一吹，打了個(gè)轉(zhuǎn)便散的四去。

    “母親來看你了?！?/br>
    她仍看著那碧海藍(lán)天，而后是一句，“母親今日來，是想與你說一樁事。母親呢，要說話不算數(shù)了。”

    “母親累了，也倦了……”

    “與其這樣與他一輩子，互不安寧，不如就此放手。從此——”

    “互不相欠。”

    四下寂靜，無人回她。

    唯有風(fēng)聲，化雪成水聲，還有那春回大地聲。

    趙妧最后看了一眼那無邊藍(lán)天，而后低頭看著那早已擺好的筆墨紙硯。

    她不說話，亦未喚人。

    只一手挽著袖子，一手磨著墨。

    良久她才看向那素白一張宣紙，握筆蘸墨，卻還是未動一字。

    趙妧的心中劃過許多詞，許多句……

    而后，她的眼滑過那素紙，而后重新蘸墨，依著那紙一句一句寫來，“蓋說夫妻之緣，伉儷情深，恩深義重。論談共被之因，幽懷合巹之歡。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jié)緣，始配今生之夫婦。夫妻相對，恰似鴛鴦，□□并膝，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若結(jié)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待寫完，趙妧良久還未擱筆。

    她看著那一字一句，待至最后一句，輕輕念來，“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趙妧擱筆、落章。

    而后，她的眼滑過那一株桂樹與那無際藍(lán)天，輕輕一笑。

    四惠上前，遞了一塊新的帕子，她的眼劃過那紙上幾句，聲很輕，“主子當(dāng)真放下了？”

    “放下？”

    趙妧接過帕子，仍帶著笑，她的眼亦滑過那一紙一句，而后是一句，“前塵往事，豈是說放下就放得下的。”

    “那主子……”

    “我不過是終于肯放手了。”

    她的聲很淡很輕，可傳至旁人的耳里，卻還是起了幾許漣漪。

    而趙妧看著那個(gè)日頭，面上帶著幾許少見的明媚，“這一段情，我與他各占一半錯——我錯在最先的不問，他錯在后來的不說……才至得如今局面，不堪收拾?！?/br>
    “我恨他薄情寡義，不信于我?？稍谒难壑?，我本就是那皇權(quán)霸道，是壞了他一段姻緣的人……”

    這些往先她不愿想，不愿說的事，如今卻一件一樁說出了口……

    她以為她會難受。

    可她的心里卻只余一股悵然。

    悵然那花燈下的那一眼，原以為是一眼定終身……卻不曾想，是一眼誤情。

    誤了他，誤了她。

    也誤了她。

    趙妧負(fù)手在身后，她的眼仍看著那碧海藍(lán)天，瀲滟晴日，聲很平，“既已如此，我堂堂大宋長公主，又何必再與他糾纏不清。”

    二月的天，日短夜長……

    如今只近申時(shí)，日頭卻已落了大半，透出一片紅黑來。

    趙妧負(fù)在身后的手，慢慢蜷了起來，而后……她看著那彎落日，良久才道，“備車，去……徐府?！?/br>
    四惠一怔，看著她的面色，忙應(yīng)一聲是，往外派人吩咐去了。

    ———

    徐府。

    趙妧由四惠扶著走下馬車，她抬眼看著那門匾上的“徐府”兩字……

    是久違不見后的怔然。

    “長，長公主？”

    門口小廝見她，是先一愣，又擦了擦眼睛，瞧見果真是人，便忙上前朝她行了禮，恭聲一句，“您回來了?！?/br>
    趙妧垂眼，輕輕嗯了一聲。

    她邁步往里走去，一路碰到的小侍、奴仆瞧見是她，俱是一愣。

    而后是一聲又一聲恭聲問候，與一個(gè)又一個(gè)的大禮。

    趙妧未留步，也未出聲。

    她的背挺得筆直，而她的步子在這二月春里，一步一步走的很穩(wěn)……往東堂走去。

    東堂留著的幾個(gè)奴仆早已侯在一處，見她進(jìn)來忙福下身，而后是一句帶著幾許哽咽的話，“您回來了。”

    趙妧步子一停，她的眼滑過她們的眉眼，而后滑至這東堂里的一樹一景。

    一別經(jīng)年，這處擺設(shè)卻未改變。

    她負(fù)手在身后，良久才滑至那扇緊閉門，那門里門外曾有過許多事。好的，壞的，高興的，不高興的……可如今，卻盡數(shù)化為一聲嘆息。

    趙妧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