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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只是有些不安?!?/br>想到自己只因為這點小事就連夜將五皇叔請了過來,蕭宸的臉有些紅,但還是頂著蕭瑜探詢的目光將自個兒心底的疑慮說了出來:「自二月發(fā)兵至今,也有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了。眼看王師連戰(zhàn)皆捷、層層推進,孤心下固然振奮非常;但想到大軍已深入北雁腹地,便不至于四面受敵、在輜重補給上的難度也會提高不少,心底便有些……」「唔?不過大軍出征時原就帶了不少糧草,圣人也沒打算將這一戰(zhàn)拖上太久,應(yīng)該沒有太大的問題才是?!?/br>北地苦寒,若將這一戰(zhàn)拖到秋后,己方除鎮(zhèn)北軍外的戰(zhàn)力必然會受到不小的影響;故早在出征之前,蕭琰便定下了「速戰(zhàn)速決、以優(yōu)勢軍力迫使北雁內(nèi)外交困、分崩離析」的戰(zhàn)略方向──他之所以堅持御駕親征,也和這一點有關(guān)。畢竟,若無帝王在中路坐鎮(zhèn)指揮、最大限度減低衛(wèi)平軍、鎮(zhèn)北軍和禁軍三軍之間的齟齬和統(tǒng)屬糾紛,即使領(lǐng)兵的余青玄、林遠達等都是一等一的出色將領(lǐng),少不得也會因私心而互相掣肘、大大拖慢征北軍進攻的速度。蕭瑜對兵事雖不那么擅長,卻也參與過御駕出征前的戰(zhàn)前會議,見王師推進的狀況與先前預(yù)期的相差無幾,自然不覺得眼下的狀況有什么不對。但蕭宸想的卻要更深一些。「雁地苦寒,去歲又因雪災(zāi)遭了饑荒……雁軍入寇尚能就地補給;我軍入雁卻只能倚仗自身的輜重。尤其如今大軍深入北雁,若不曾分兵留守后路,便得時刻留心北雁殘軍的sao擾甚至截斷包抄;若分兵留守,糧草的運送和保存便是極大的隱患……孤雖深信父皇之能、卻也清楚北雁方面絕非都是與賀蘭玉樓一個水平的蠢材。但凡有人覷了空子朝糧草下手、又不能保證后續(xù)的補給,只怕我軍目前的優(yōu)勢便有極大的可能要轉(zhuǎn)為劣勢了。」「圣人熟知戰(zhàn)事,對之間的隱患必也相當清楚,太子委實不需過于擔憂?!?/br>聽年少的侄子有理有據(jù)地分析征北軍可能面臨的危險,即使蕭瑜的長處原就不在這方面,仍不免有了那么幾分……自個兒馬齒徒長、光陰虛度的感覺。好在他生就了一副玲瓏心竅,倒也看得出這個太子侄兒與其說是找他釋疑解惑、不如說是來尋求安慰的。蕭宸與蕭琰容貌有七、八分像,予人的感覺卻要溫和可愛許多,再加上耳根處微微泛著的幾許緋色,讓瞧著的蕭瑜一時憐愛之心大起;當下一句「臣僭越了」脫口、也不等少年反應(yīng)過來便自探手揉了揉對方發(fā)頂。蕭宸雖曾聽父皇以「玩世不恭、憊懶跳脫」形容五叔的性情,可如此「切身」地體會到這點,卻還是實實在在的頭一遭……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少年一時有些發(fā)懵;卻是直到原先整齊的發(fā)鬢都有些散亂、一旁守著的安遠也看不下去地想要近前勸阻了,他才掙扎著從蕭瑜的大掌下逃了出來,有些狼狽地問:「五皇叔緣何──」「太子就是太過緊繃了?!?/br>蕭瑜按下了心頭的遺憾故作正經(jīng)地道,「既然已預(yù)料到了可能的危險,事前多加防范、預(yù)作準備不就得了?何需這般眉頭深鎖!若讓不知情的人瞧著,怕還會以為前線的戰(zhàn)事有了什么變故呢?!?/br>「……孤只是放心不下?!?/br>「身為人子,有此擔憂也是正常。不過圣人籌謀這一仗也籌謀了十幾二十年,必是有了充足的準備才會正式發(fā)兵,又怎會留下那等明顯的疏漏?況且我軍說是深入敵境,可北雁方面本非鐵板一塊,被圣人摧枯拉朽地一番折騰,不自個兒亂起來就不錯了,想來也很難進一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br>「這倒是……」蕭琰商議國事時從不避著愛子,父子倆又有前世的經(jīng)驗可供討論,故蕭宸稍一細想,便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是有些多慮了。──興兵北疆、御駕親征,不過是用以瓦解北雁的最后一著罷了。真正為這場必然的勝利打下基礎(chǔ)的,還是大昭這十多年來的積蓄和醞釀。從國力的恢復(fù)、軍隊戰(zhàn)力的維持,到對北雁內(nèi)部的深入分化,若非帝王早早布線多方「栽培」,就算真能聚起百萬之師傾巢而入,北疆的戰(zhàn)況也不會進行得這樣順利。可就算知道是自己關(guān)心則亂,以蕭宸的性子,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想到前生那場就某方面而言格外慘烈的勝利,即使曾經(jīng)的罪魁禍首如今大多死的死、圈的圈,年輕的太子仍在片刻沉吟后語氣一轉(zhuǎn)、若有所思地開了口:「征北軍有父皇坐鎮(zhèn)、旗下將領(lǐng)又多是父皇舊部,出岔子的可能性確實不大……可若變生肘腋、禍起蕭墻呢?」「喔?太子可是聽到了什么風聲?」「這倒是不曾……正如先前所說,只是一直沒來由地有些不安而已?!?/br>少年苦笑道,「之所以深夜請五皇叔前來相議,也是想藉此厘清思緒……說實話,要真是孤多心也就罷了;可若真有了什么萬一,孤便萬死難辭其咎了。」「太子言重了?!?/br>太子侄兒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這個做長輩的,自也不好再用一句「多休息寬寬心就沒事了」來打發(fā)對方。尤其上回梁王的案子,也是因圣人的「不安」才尋到契機及時阻止的;故蕭瑜躊躇半晌,還是配合著對方思考起了可能的變數(shù)。「真說起來,圣人御駕親征,朝中軍力被抽調(diào)不少、幾位重臣也隨軍去了前線,若有人真生出了不臣之心,確實不失為動手的大好良機。」頓了頓,「不過動了手是一回事、如何收場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說太子手握虎符,隨時可以調(diào)動太子衛(wèi)隊和留守禁軍平亂;在圣人隨時有可能率軍回鑾的情況下,就算僥幸宮變成功,也不過是多過了幾天做皇帝的癮而已?!?/br>「確實……若無法威脅到父皇,所謂的政變也不過就是場笑話而已。」以征北軍之勢,就算有人私通北雁,在戰(zhàn)場上留下帝王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至于買通帝王身邊人進行刺殺、甚至策反隨軍將領(lǐng)……對方要真有如此能耐,便只能說是己方輕忽大意、疏漏無能了。而不論蕭宸或蕭瑜,都不認為如今正劍指燕京的帝王會犯下如此可笑的錯誤。「若換作是臣,與其大張旗鼓地搞什么政變,還不如趁隙離間太子和圣人?!?/br>相對于軍事,蕭瑜在政治方面的敏銳度無疑要高上許多,語氣一轉(zhuǎn)便又拋出了另一種可能,「說句難聽的:為君者,少有不猜忌多疑的。無論用上什么手段,只要成功讓圣人相信太子生了異心,對方在這奪嫡之爭上便已贏了大半。」「……不會的?!?/br>雖知五皇叔此言不過是單純的推斷、假設(shè),蕭宸仍聽得心下一緊,忙連連搖頭、大加否定了這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