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阿晨對她說那人已經(jīng)在詔獄里郁病而死時，她竟然只是有點感慨而已，之后便只覺心頭輕松無比——這事終于了結(jié)了。

    她伸臂環(huán)著他，聲音柔軟：“我有你，阿晨?！?/br>
    “我還有曉春堂，還有不少關(guān)心我的人……”

    她忽而輕笑一聲：“回頭想想，若不是他，我也不會成為如今的我，更不會認(rèn)識你……也許仍是一縷孤魂，不知在何處漂蕩, 也許投生到別的人家，也許還在街上乞討為生, 過著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br>
    芮云常語氣里不自覺微帶嘲諷：“若是如此論來, 你還要感謝他么？”

    “才不呢！”莫曉急忙反駁：“這是我的機(jī)遇與努力, 與他的惡行何干？我過得再好，都改變不了他卑劣的本性。我只是不愿再把時間與心思浪費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讓自己的心情變壞。我要把時間用在讓自己愉快的事情上?！?/br>
    她心中好奇，小聲問他：“盛安福做了什么, 讓你這么恨他？”

    芮云常沉默了一瞬, 低聲道：“他親手殺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br>
    雖然不是完全的實情，卻也不算是騙她。

    他并不明晰自己為何沒有告訴她真相，也許只是隱瞞了太久，埋藏的太深, 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以至于當(dāng)她問起時，他不知該從何說起，不知該吐露多少，到最后也只能用一句半真半假的話來應(yīng)對。

    莫曉亦沉默了。

    說什么逝者已矣，生者當(dāng)如斯都是空話，真切受到的傷害不會這么輕易就能夠被安撫。

    她只能用力抱緊他。

    芮云常擁緊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確如她所言，正是那些苦痛的經(jīng)歷造就了他們。

    重生是他的機(jī)遇，對盛安福的仇恨與對過去的悔恨讓他發(fā)奮至今，成就了如今的芮云常。

    恨么？仍舊是恨的，只不過他絕不會讓仇恨蒙蔽雙目，也絕不會為了復(fù)仇而失去冷靜理智。要不然他也不會任盛安福在他眼皮底下活到現(xiàn)在。

    莫曉在芮云常懷里安靜了會兒，琢磨著他幼年進(jìn)宮，成年后功成名就才在外開府。他在宮里能接觸到的不是內(nèi)侍就是妃嬪或?qū)m女，盛安福又是十二監(jiān)的管事，他所說的人不是在宮里結(jié)識的好友就是心儀的女孩吧？

    她忍不住問他：“你說的那個最重要的人，是男還是女？”

    盡管她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不那么在意，芮云常仍從她話里聽出一絲醋意，不禁起了逗弄之心，反問道：“是男是女有何關(guān)系？”

    “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莫曉從他懷里抬起頭來，月輝映亮了她的眼眸，此時的她顯得天真而執(zhí)拗，“阿晨，你喜歡過什么人嗎？”

    他薄唇微彎：“你啊！”

    莫曉忍不住笑，：“我是說以前！你告訴我，我保證不吃醋，誰還沒個白月光、朱砂痣的??！”

    芮云常眉梢一挑：“白月光？朱砂痣又是什么意思？”

    莫曉把張愛玲關(guān)于白玫瑰紅玫瑰的經(jīng)典總結(jié)解釋給他聽，又追問他：“到底有沒有?。俊?/br>
    他淡淡一笑：“小時候就進(jìn)宮了，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人，哪里會存那樣的心思？在宮中生存已經(jīng)不易，再要癡心妄想真是自找苦吃。你要問我有沒有厭憎過什么人，那倒是有不少！”

    莫曉總覺得他這不是正面回答，但想來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來了。

    芮云常朝后讓了些許，借著微光望定她：“你呢？”

    莫曉心底哎呀一聲，現(xiàn)世報，來的快！

    她大學(xué)里倒是交過兩個男朋友，時間都不長，工作后亦有過幾次約會，但都沒有擦出火花。

    那時候她一心想的不是戀愛結(jié)婚，而是事業(yè)發(fā)展，與對方接觸過幾次后覺得不是特別投契便禮貌地疏遠(yuǎn)對方，自然而然地淡了。

    哪兒像他??！即使她一再疏遠(yuǎn)，他仍堅持不懈，說好聽點是堅定不移，說得不好聽就是死纏爛打耍流氓……

    若老實告訴他，這個大醋壇子能不能放她過門就難說了?。〉膊幌腧_他。

    于是她道：“我沒特別喜歡的人。像和你這樣好的從沒有過。”

    芮云常卻仍不放過她：“不是特別喜歡，但是有點喜歡的人呢？”

    莫曉開始掰指頭數(shù)數(shù)：“一二三四五……”邊數(shù)邊抬眸偷瞥某狐貍，發(fā)現(xiàn)隨著數(shù)字越大，某狐貍的臉色也越黑，便壞笑著越數(shù)越多，“十一、十二……”。

    芮云常眼睛瞇了起來，再笨的也該知道她是故意使壞，何況如他。

    莫曉再也數(shù)不下去，忍不住笑：“逗你的，哪有那么多？不過我們那里談個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一直沒有才少見??！”

    他逼近她，直到兩人鼻尖輕觸，唇與唇若即若離：“到底幾個？”

    “嗯……一兩個吧……”

    “是你前世的人還是這一世的人？”

    “前一世啊！那都是過去了?！蹦獣院罋馊f丈地道，“你放心，這一世我就你一個。”

    他捏著她下頜親她，貼著她的唇，從喉間低語：“他們這樣親過你么？”

    她回吻他，含糊地“唔唔”兩聲。

    他激烈地含吮她的舌尖，手也沒閑著，修長而靈活的手指來回摩挲撫弄，“這樣呢？”

    她低喘著，聲音暗?。骸皼]有了……阿晨……我沒那么喜歡他們，不讓他們這樣做?！?/br>
    芮云常環(huán)住她，俯低頭親下去，比往日更用力地吮吸。

    莫曉抱著他，指尖陷入他肩背上的肌rou里……

    月悄然西沉，長夜未央，露華漸濃，唯有情人繾綣不休。

    -

    七月流火，京師南部與河南大部分州府仍舊少雨，河流干涸，許多地方連河床都干了，土地龜裂，草木皆枯，田禾萎黃猶如雜草。

    宣寧帝擇吉日，欲于八月初二祭天，祈雨降，止大旱。

    為示虔誠致敬，祭天之前三日，宣寧帝移駕居于天壇齋宮，齋戒三日。

    太常寺與禮部眾官員早在七月頭上便在天壇做起詳盡的準(zhǔn)備，待一切就緒，八月初一夜里，便陸續(xù)有神宮、司設(shè)、尚膳等各監(jiān)管事與管理內(nèi)侍進(jìn)駐齋宮內(nèi)各處。

    八月初二清晨，宣寧帝御駕親臨天壇，入住齋宮正殿。錦衣衛(wèi)儀仗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