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成的傀儡，如無意外，他應(yīng)該也會是流月城最后一個傀儡了。

除了健全的肢體，瞳花了很大精力給他制造了一對義眼，讓原本目盲年輕人可以看見這個世界。十二很珍惜這雙眼睛，所以時時都帶著護(hù)目。

不過沈夜還是見過他護(hù)目取下的樣子，瞳將那雙眼睛做得明亮透徹，仿佛是從未見過黑暗和陰霾。有了這雙眼睛，那個青年連模樣看起來都比之前漂亮多了，隱約有幾分像謝衣當(dāng)年的樣子。

“嗯？這個是……”

直到瞳發(fā)出了錯愕的聲音略微吸引了沈夜的注意力，“還有什么東西能把你難?。俊?/br>
“你若是真無事可做，”瞳說，“不妨過來幫我看看這個？”

沈夜漫不經(jīng)心地踱過來，心中也并非真的十分好奇。

在石臺之上是一具剖開的軀干，胸腔向著兩邊打開，里面的血跡已經(jīng)沖洗干凈，無機(jī)質(zhì)的肌骨和內(nèi)臟結(jié)構(gòu)明了，拼合嚴(yán)密各有對應(yīng)的位置，間或還有殘余的靈力化為光點逸散到空中。

和人體大致相同，但又不盡然。

比如他的血管是透明的，胃被設(shè)計成一個包裹靈火的囊袋，穿過脊骨的神經(jīng)束為了鏈接方便標(biāo)有不同的顏色，紅色的那條連著仿佛是心臟的部分。

他的心臟，也是鮮紅色的，卻不是rou塊，像是紋理細(xì)致的木石。

“這是謝衣偃甲動力的核心，”瞳向他解釋，“你我都知道，強(qiáng)極則辱，剛者易折，玉魄、星屑之類稀有的靈物要在偃甲之內(nèi)長期維持穩(wěn)定是極難做到，但用普通木石灌入靈力所制的靈力盒，雖然安穩(wěn)，又勢必約束了偃甲的性能，只能做一些普通的工具，絕不可能達(dá)到模擬真人的程度?！?/br>
沈夜喃喃道：“但是謝衣做到了……”

“是的，他用了一種方法，既可以穩(wěn)定靈性寶物的發(fā)揮，使導(dǎo)靈栓不易被燒壞，同時又可以成倍地強(qiáng)化磁場。”

“如此精妙，”沈夜語氣毫無意外，謝衣不管做出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都不會意外，“你搞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瞳虛指了一下那顆鮮紅的心臟，“我只知道秘密就在這里，然而上面卻封有謝衣的秘術(shù)，我無法將之拆解，否則可能會爆裂?！?/br>
那顆心里面，藏著謝衣的秘密。

沈夜有如鬼使神差，順著瞳所指的方向伸手過去。

在瞳還未及提醒的時候，他的指尖在那個胸腔中爆出嘶嘶的花火，毫無阻礙地穿越了秘術(shù)的阻隔。謝衣將這個秘密藏得再好，在他面前也無所遁形。

甚至于，他將這個秘密藏起來，并非是唯恐自己的技藝被人偷師，卻正是為了等著這個人來發(fā)現(xiàn)。

那顆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那只是錯覺——原來，那顆心不是一個整體，而是用紅色的線密密匝匝地纏繞而成，而現(xiàn)在，它突然就整個散開了。

他的胸腔里盡是散亂的紅線，繞著骨骼，穿過臟腑……紛紛擾擾地纏在沈夜的手指上……

沈夜屈起手指，輕輕握在掌中。像是謝衣小時候死攪蠻纏地粘著他，“師尊師尊，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白？”

沈夜心里嘆息，為師明白，全部都明白，別這么不依不饒的……倒是你自己，怎么就鬧起了別扭，怎么樣都不愿記起來了呢？

“哦，原來是線圈?！蓖f，他已經(jīng)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順著一個方向纏繞線圈，靈力通過便會產(chǎn)生磁場，圈數(shù)越多，磁場就越是強(qiáng)大，幾乎可以無限增益。雖然我也搞不清楚，原理究竟是什么，不過知道這樣的現(xiàn)象倒是可以加以利用，做一些事情了?！?/br>
“嗯?！鄙蛞顾剖巧窕晡磸?fù)，沒有說更多的話。

他的視線落在線圈的中心，此時紅線散開了，露出了核心的靈物，那是謝衣尋找到最適合做偃人之心的東西，像是手心那么大的一塊璞玉，正發(fā)出幽幽的光華。

它的靈力飽含清圣之力，微弱卻又綿長，上面刻著謝衣的印記——矩木之葉和偃術(shù)之輪，以及他的字跡：

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

【章二十九】

初七已經(jīng)在星羅巖無所事事已經(jīng)三天了，樂無異等人的效率拖沓得令他萬念成灰。

在這段時間里，他聽到了很多八卦，比如那位阮姓女子不是巫山神女，比如她的靈力無法自行恢復(fù)，覆水難收，又比如夏夷則其實是個半妖，以后下界的萬里江山都將歸他所有，再比如樂無異腦子里好像缺了根筋，打算拖著一條船去廣州……諸如此類。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跟神劍昭明一丁點的關(guān)系都沒有！

主人曾當(dāng)著華月的面稱他為自己納之于袖的利刃，溢美之辭濫于言表，結(jié)果這么點事情，就耽擱了這么長的時間。

初七每天向著華月傳送訊息，接二連三地寫下“暫無進(jìn)展”，令他幾乎感到羞愧，好像謝衣之徒效率低迷也是他的錯一樣。

初七只能在息妙華的駐地左近漫無目地站著，也像是化身為星羅巖中又一頭困獸，眼看著光陰流過荒蠻凌亂的墻垣便受著無形的煎熬，他想，這是在浪費時間。

但是，他毫無辦法，時而消沉，時而惱怒。這種感覺于他非常罕見，他是心靜若石的傀儡，這百年來，不管面對什么事情，都幾乎沒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緒波動，只是靜靜地歡喜，抑或靜靜地悲哀。

而現(xiàn)在，他的心卻宛如被一根絲線系于九天的紙鳶，輕飄飄地踏不到實地，百年中他習(xí)慣了與之日夜相依為伴的一切，竟無法簡單地伸手可及。

他離得越遠(yuǎn)，越久，便越是心慌意亂。

初七閉目凝神，不可如此，靜下心來。然而，當(dāng)他再睜開眼睛，星羅巖遍布與神農(nóng)相關(guān)的遺跡，也都在提醒著他對于流月城的思念。

想回去，好想回去……他意識到這個想法的時候，倒是有一絲終究認(rèn)清自己心意的了然和悲涼。

……真的要依靠這些小孩兒尋到“光”么？

初七近乎絕望地想著，自己只怕是再也見不到沈夜了。

于是又等了一天，事情終于有了轉(zhuǎn)機(jī)。樂無異從息妙華口中聽到了從極之淵的異狀，推測那可能便是“光”的所在。

他們終于要啟程了，初七十分高興，精神稍振，偷偷到前路幫他們把游蕩的妖獸們都引開，以免節(jié)外生枝又碰傷了哪個。

誰知，是福不是禍?zhǔn)堑湺悴贿^。

那幫小孩兒走了沒多遠(yuǎn)，就不好了，妖怪被師父抓走了。

“太華山……”初七感到一絲無力，“……莫非還得跟去？”

他又一次屈辱地寫下了“暫無進(jìn)展”送往華月之后，便是長嘆一聲，這些家伙毫無章法，要這么跟下去何時才能回去復(fù)命？

他喃喃，也只能盡快請主人示下了……

初七正在這么想著的時候，忽然一道金色光點從天際降下，直墜到他的面前——正是沈夜的傳訊，倒似是心有靈犀。

他將那個光點握在掌中，握了一會兒，那上面附著沈夜術(shù)法的氣息，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