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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六】謝先生,你想不想聽一個流言?紫微祭司問他,本座告訴你可能反而給了你一個虛假的希望。龍兵嶼位于南海,距離西北上空的流月城十分遙遠,所以流月城毀滅的那一天絕大多數族民并沒有看見。但是,卻有幾個族民是被沈夜在最后關頭送下來的。他當時靈力已是強弩之末,并不能送他們很遠。這些人降落在無厭伽藍,直到親眼目睹流月城崩潰,才悲傷離去。他們說,流月城在空中解體,如同煙花寥落,但是他們都說看到有一點星火與別不同,特別清晰明亮,向著更西的方向墜去。他們當時都跪下祈求,希望那是大祭司沈夜安然離開的身影。但是你聽了也知道,這沒有多少可信之處,不過是他們感念沈夜,而自我開解的說法罷了。“十分感謝您告訴我?!敝x衣道,“我可不可以這里等到天明,讓我看一眼這里天亮時的樣子。然后我便前往西域?!?/br>“自然可以。”紫微祭司說,“你想要在龍兵嶼留多久都可以,之后無論何時也都可以回來。這里,永遠是你的家鄉(xiāng)?!?/br>謝衣微微低頭,向她行禮,“多謝?!?/br>“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能找到大祭司沈夜,你可以告訴他,烈山部如今民熙物阜,這里有很多老人,都一直十分感念他的恩德?!?/br>“好的。”謝衣說,他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謝衣離開了龍兵嶼,要從南海之濱前往無厭伽藍,那幾乎已經縱貫了整個神州大陸。而比無厭伽藍更西面的地方,盡是漫漫無邊的沙海,沙海的那一頭究竟有什么,幾乎從未有人涉足,更是從未有人聽聞。他沒有再動用傳送之術,尋找沈夜的路途是如此曲折迂回,他想,也許那終點在哪里已經不再重要。只是有一個不改的心念在前頭領著,讓他不斷地往前走。他用自己的雙腳,披星戴月,幾乎一步步丈量這片大地。走得累了,便坐在道邊飲水休憩,有時候看看地上從石縫里開出的野花,有時候又望著天上云卷云舒……是啊,這個世間是多么好,值得用盡一生,緩緩看盡。他經過廣州,邱氏的丹桂花糕換了人,也換了店址,但是百年的招牌仍在,他嘗了一塊,味道仍與當年一模一樣。再往西的地方,路過了朗德寨。那一天正遇上花山節(jié),盛裝的青年男女唱起代代傳唱的求愛游方,“月亮跟不了,月亮別跟了,月亮跟不了,月亮別跟了?!?/br>他坐在寨子邊,聽著那久遠的歌謠,吃著清甜的丹桂花糕,這些都是他以前喜歡的。他想,朝來暮去,珠流璧轉……然而,很多事情,可能真的是永遠永遠……也不會改變的……有個好客的苗女,看他迥異的打扮而與他說話,“客人,你是從哪里來的?是中原人么?”“我不是中原人,我來自更遠的地方?!彼€記得用苗語如何說,但是,他無法準確給她答案。因為他的來處已經不復存在了。見他居然會說他們的話,苗女也欣喜地用苗語問他,“孟哦,孟每哈登?(那你要去哪里?)”他只是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要去哪里。“長夢。”他說,這在苗語中的意思是,回家。他回到自己的靜水湖,在自己走后,這里顯然有人清掃過,連一些自己住時便已破敗的竹架都被好好替換過,他猜想這可能是樂無異所做的吧。他找到了當年自己的材料和工具,重新驅動起那些偃甲人作為幫手。他終于可以把肩上的偃甲替換修理。時間太久了,他肩頭的肌rou和神經,也有部分壞死,不得不切除掉。他現在就像瞳一樣,血rou的軀干上,連著一截木質的肢體。所幸行動無礙,披上長袍之后,倒也看不出什么差別。然后,他毫無留戀地再次離開了自己的故居。他想這一次,大概真的不會再回來了。越過了秦嶺,又越過長城。人說春風不度玉門關,果然便是風景迥異,鮮少見到流水湖泊或者花草樹木,舉目只見一片茫茫戈壁。然而,再西走,情形卻又好起來,一座座城池如同散落在金砂上的珍珠,同樣富饒美麗。一隊隊運水的木牛流馬,如同這些城池的血脈,日夜不息地循環(huán)往復。人們告訴他,那是始于兩百多年前大偃師樂無異,跟隨狼王的馬隊,周游于西域各國,一路為西域百姓制造取水運水的偃甲,同時又傳授偃術給當地民眾,從而漸漸推廣開來。現在,西域各小國都有人通曉偃術,而偃術技藝最高的,大約該是前面大約十里之外的那座偃城,也是商道的必經之地。“偃城……”是啊,那是西域最為富饒的城池,有豐沛的水源和眾多人口,據說那里遍地黃金,只要挖深一點,寶石和翡翠就像泉水一樣源源不絕地冒出來。說得夸張了,但偃城確實是沙漠中的天堂。他點頭微笑,那真是很好。“等等!停下來!”少年在車輦上偶然一瞥,便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管不顧地跳下來,追上去,“是你么?”他聞聲回過頭來,正對上少年驚喜不已的笑臉,“真的是你!你……你還記得我么?我是……”“穆合塔爾。”他向他微笑致意。“嘿嘿,”少年開心地撓撓后腦,隨后急著追問,“你來了偃城,怎么不來找我?”“能遇到少主,倒也真是十分湊巧。”他說,“但是,在下只是途徑補給,很快就要繼續(xù)西行。”“這怎么行!之前是在中原,但現在,這是我的地盤,你怎么也得跟我進宮,好好接風洗塵。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趕路啊,你要的補給,我叫人幫你準備?!?/br>“少主好意,心領了?!彼窬艿?,“只是,在下不能停留那么多時間?!?/br>“你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么?”穆合塔爾像只垂頭喪氣的小狗,“我還以為你從南海回來,就沒事了呢……”他無可奈何地笑笑,當時他自己也是這樣以為啊。以為到了龍兵嶼,就不用再繼續(xù)流浪。“那,你這次要去哪里?”穆合塔爾隱隱切切地問道,在西域這里,自己肯定比他要熟悉,“也許我知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br>他搖搖頭,目光十分感激,然而開口仍是婉拒,“這是在下私事,不便牽扯少主。”“這件事……是不是很危險?危險到讓你不愿連累旁人?”“倒也……并不危險?!彼錾竦卣f,“只不過,是在下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要走到多遠。”可能,他就會向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到世界的邊界,或者生命的盡頭為止吧。“你要向西去那么遠的地方?”穆合塔爾焦急地說:“我們這里雖然和平富庶,但是如果繼續(xù)往西,突厥、吐蕃附近戰(zhàn)亂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