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毛，又湊近嗅了嗅，確認了熟悉的氣味但一時又不敢相認。

“輝？”

蒙輝看著與平時截然不同、卻與記憶中的小狼曦契合起來的茍梁，發(fā)出低沉的喉音，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茍梁卻沒有他想的那么復(fù)雜，驚喜地一把撲住了他：“真的是你！沃青爺爺說我睡了十幾年，大家都長大了，原來是真的！你居然都有阿父那么大了，真了不起，哈哈哈?！?/br>
“嗷嗚~~”

蒙輝享受這久違的親昵，獸化的他情緒表現(xiàn)得更加直白，開心地用腦袋蹭了蹭茍梁。

茍梁邊笑邊躲開：“你的毛怎么還是這么硬，一點都沒有蒙皓哥哥的舒服。”

說著，他想起蒙皓今早冷落他的罪行來，招招手讓蒙輝低下腦袋，雙手抓住他的耳朵氣呼呼地說：“小輝我跟你說，蒙皓哥哥太壞了，我好不容易醒來他居然不理我。你快起來，我們?nèi)ヒ奈舶?！看他還下次還敢不敢，哈哈，快點快點！”

蒙輝的前肢撐了起來，但無力的雙腿讓他連支撐自己的獸身都很費勁更別說替他教訓(xùn)誰，郁金色的眼睛流露出深深的懊惱來。

茍梁不明所以，催促他：“快點起來。我聞到他就在這里，咱們偷偷地過去，從他身后撲過去叼住他的尾巴，蒙皓哥哥肯定會嚇得嗷嗷大叫?！毕氲侥莻€畫面，茍梁得意地大笑起來，擼著他臉上的毛說：“不許睡懶覺，快點起來幫我報仇，起來！”

蒙輝再次嘗試，但就連簡單的站起來他都已經(jīng)做不到了……

“別碰他?！?/br>
看到弟弟挫敗得幾乎要哭了，而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多么過分的事情的茍梁還在嫌棄他動作慢，蒙皓忍無可忍地現(xiàn)身制止。

“蒙皓哥哥？”

茍梁動了動鼻子，確定就是蒙皓的味道，頓時眼睛一亮。剛才還信誓旦旦的報復(fù)完全被拋到腦后，他歡喜地朝蒙皓撲了過去。

蒙皓避開，走向蒙輝：“趴好，不許亂動?！?/br>
“蒙皓哥哥你為什么不理我？”

哪怕只有五歲孩子的心智，但直覺反而更加敏銳。察覺到蒙皓的冷淡，茍梁眼睛里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著急而茫然的霧氣，慢慢凝聚成了眼淚。他不敢再像剛才那么隨便，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小曦太貪睡，所以蒙皓哥哥生我的氣了？蒙皓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嗚嗚?！?/br>
他倔強地不想哭，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嗷嗚！”

蒙輝著急地叫了一聲。

看著茍梁一邊哭一邊忍耐，不斷抬手擦眼淚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他心疼極了，求情地看向自己的哥哥，用獸語祈求他不要讓茍梁難過。

蒙皓冷著一張臉不愿理會，但見蒙輝擺動著尾巴試圖去環(huán)抱茍梁卻因為距離太遠夠不著、心急地拍打尾巴的樣子，只好開口解釋：“你馬上就要成年，要和別的獸人結(jié)契，我們應(yīng)該保持距離。而且，你是接受過獸神的祝福的雌性，我是白獸人，靠近我只會給你帶來不幸——”

“你不是！”

茍梁一把撲進他懷里，緊緊抱著他將滿腔的難過放肆地發(fā)泄出來，一邊哭一邊喊道：“蒙皓哥哥才不是不幸！”

“小曦不要長大，不要和別人結(jié)契，小曦要和蒙皓哥哥一直在一起！”

蒙皓推他，他抱得更緊，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般，不肯放手。

“蒙皓哥哥你不要不理小曦，好不好？我們不是說好了，等我接受了獸神的祝福，你會帶我去看你發(fā)現(xiàn)的悠悠果林，帶我去看部落外面的草原還有盛開的紅月花……嗚嗚嗚，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能騙人！”

他委屈地控訴，哭得像是孩子一樣——或者說，他此時真的就是個難過就哭、開心就笑的單純的孩子。

蒙皓渾身僵硬，剛才在外面勞作而只圍著一件獸尾化成的白色獸短裙的他，沒有遮掩的胸口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

那液體比紅月季的陽光還要guntang，仿佛要灼傷他的皮膚……

見蒙皓不安慰而茍梁哭得越來越急，為了更好地吸收藥效而保持獸形的蒙輝倉促地變回人形，抬手撫著茍梁的背，笨拙地安慰他：“小曦別哭，哥他不是故意的，沒有不喜歡你，你不要哭。”

他哀求地看向蒙皓，希望他能夠表態(tài)附和自己。

蒙皓冷著一張臉什么也沒說，只是推搡的茍梁的手放了下來，垂在兩側(cè)握成拳，極力忍耐。

感覺到他的退讓，茍梁得寸進尺地把他圈的更緊，把臉埋進他胸口，哭得不能自己。

等終于發(fā)泄夠了，他才按住抽痛的肚子，抽噎著說：“蒙皓哥哥，我肚子疼……”

“忍著。”

蒙皓無情地推開他，低頭看了一眼被“洗”了一遍的胸口，緊緊皺著眉頭——這些毛皮都是給他弟弟御寒用的，用來擦眼淚太浪費。

蒙輝見茍梁雖然癟著嘴不太高興的樣子，但終于不再哭了，正要送一口氣卻聽眼睛紅腫的茍梁就注意到了他扭曲殘疾的雙腿，驚訝地問他：“輝，你的腿怎么了？”

蒙輝心臟一緊，重新變成了獸形用尾巴把后肢遮住，垂著腦袋不肯說話了。

“小輝？”

茍梁疑惑，一時都忘了疼痛，松開按住肚子的手，蹲下來抓住蒙輝遮遮掩掩的腿，學(xué)著老祭司給人看傷時的手勢摸索起來。

蒙輝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想拒絕又不敢用尾巴掃開他，頹敗地發(fā)出幾聲悲傷的低吼。

“我知道了！你又摔跤了是不是？”茍梁下了結(jié)論，嘲笑他說：“輝你好笨哦，上次才從樹上摔下來，一整個紅月季都不能動。怎么我睡了這么久你還是這么笨，哈哈，這下又得和我一樣，躺在床上哪里也不能去了吧？”

“嗷嗚……”

蒙輝難過地趴下來，腦袋耷拉在前肢上，幾乎快哭了。

茍梁笑著安慰他：“不要哭鼻子啦，蒙皓哥哥還會給你抓兩角獸的，你不是最喜歡吃嗎？”

看他沒心沒肺地把蒙輝揉成一團亂毛，還發(fā)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聲，蒙皓只覺心中刺痛，冷聲說：“他不是摔斷了腿，而是在和異獸的戰(zhàn)斗里受了傷?！鳖D了頓，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地繼續(xù)：“他的雙腿已經(jīng)不能再站立，再也當不成你以為的部落第一勇士了。你找別人去吧，不要再來纏著他?！?/br>
茍梁的笑聲停住。

他驚愕地看向蒙皓，又在他冷淡的目光下看向了重新用尾巴把腿蓋住的蒙輝——后者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腹部里，逃避他的視線，不敢看他眼里的失望。

茍梁久久沒有發(fā)出聲音，但很快一滴接著一滴的如斷線的雨水一樣的眼淚，落在蒙輝失去光澤的毛發(fā)上。

蒙輝被燙得一瑟縮，睜開眼看他。

——茍梁在哭，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不知是難過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