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

    贖罪能這樣贖到姚家來？

    這兄妹倆分明是在用苦rou計(jì)。

    李氏沒有辦法，只能去請姚安信。

    方老夫人躺在那兒裝死，這家里還能請誰？

    姚安信午歇剛起，被人抬來了祠堂。

    在祠堂里這樣說話，再怎么樣都有些詭異。

    縷縷青煙中，傅淵卻覺得這是個(gè)說話的好地方。

    “你們、你們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說，四姐兒的事，我不怪你們……”

    姚安信以為他們兄妹倆是因?yàn)楦道嫒A的事過意不去。

    可他也知道，傅梨華自己丟臉，傅家這樣的處置并不為過。

    他不是只有那一個(gè)外孫女兒，自然不可能為了她就要與傅淵和傅念君斷絕關(guān)系、結(jié)成死仇。

    都是骨rou血親，和睦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外祖父錯(cuò)了。”傅淵淡淡地應(yīng)答：“我們不是因?yàn)樗??！?/br>
    “那還能是因?yàn)槭裁矗俊币Π残挪唤狻?/br>
    “因?yàn)槲?。?/br>
    傅念君先一步開口回應(yīng)。

    可身姿依然筆挺跪在牌位前。

    “外祖父，對不起，因?yàn)檫@會是我最后一次來見外祖母了。”

    姚安信擰眉：“你說什么？”

    傅淵卻又接了meimei開口：“因?yàn)榻袢者^后，她將再也沒有面目來姚家。”

    姚安信聽不得后輩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年輕時(shí)的脾氣上來，拍著大腿拔高聲音低吼道：“胡說什么！你們給我講明白，這里是你們外祖家，你說這樣的話，將我放在何地！”

    傅淵依然很平靜，望著姚安信說：“您確實(shí)是我們的外祖父，但是首先您是您夫人的丈夫。”

    這話乍一聽有些繞口，但是細(xì)細(xì)一想就很好理解。

    傅念君也不得不承認(rèn)傅淵這一招的狠。

    他直接將姚安信推入了一個(gè)矛盾的對立面，方老夫人的丈夫，就不是他們的外祖父。

    他們并非不敬長輩，但是他們敬的是生母大姚氏的父親、外祖母梅氏的丈夫，而非方老夫人的丈夫。

    姚安信將是他們與方老夫人母女撕破臉皮時(shí)注定不可避免的一個(gè)矛盾。

    與其等把方老夫人將傅念君的八字偷遞給邠國長公主這件事說出來，姚安信為保全臉面息事寧人，用血脈親情威脅他們，不如他們先下手為強(qiáng)，反過來用大姚氏和梅氏威脅他。

    中和的做法已經(jīng)不適用了。

    就像傅家后宅里那無數(shù)次的算計(jì)和矛盾，從方老夫人、姚氏，到傅梨華，這祖孫三代人之間的恩怨糾纏，早就不可能通過和平方式解決。

    傅淵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diǎn)，他們必須用這種激進(jìn)的方法，毫無退路、步步緊逼，將這些惱人的癰疽徹底從傅琨和自己身上剝離。

    姚安信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些時(shí)候才明白過來。

    他黑著臉叱問道：“她又做什么了？”

    語氣不善。

    隨即對傅淵兄妹的不滿也傾巢而出：

    “即便她又做了什么，你們難道還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予理會？她一個(gè)老婆子，再鬧還能頂破天去嗎？阿妙嫁去給你爹爹做填房本來已是委屈，現(xiàn)在四姐兒又出了那樣的事，三哥兒你捫心自問，這件事我可有多說一句？好，這都是你們傅家的事，我不能管，我也管不著！”

    他激動地?fù)P起蒲扇般的大掌：

    “阿妙有時(shí)候也糊涂，我知道，她從小就沒有你阿娘聰明懂事，我也承認(rèn)。人心都是偏的，我也一樣，我喜歡你阿娘和你們勝過她和四姐兒，我已經(jīng)對不起她了……”

    他說著說著竟是隱隱有些委屈：

    “但是你自己說說看，這么長時(shí)間以來，方氏再怎么哭鬧，我可有縱容她讓她去插手傅家的家事？”

    “阿妙和四姐兒，她們確實(shí)有不對的地方，人是你們傅家的，你爹爹要下死手管教，我也沒有二話，可是這會兒你是什么意思？從傅家還要管到姚家來么，難不成一把年紀(jì)還要叫我休妻？”

    他的這些話，傅淵早就能夠預(yù)料。

    在傅淵印象中，他從來沒有見過外祖父這樣臉頰漲紅，雙目暴瞠的模樣。

    跪在地上的傅念君聽到了姚安信這番話，忍不住要站起身，卻被擋在身后的傅淵輕輕用手掌壓了壓肩膀。

    她只能跪回去。

    傅淵將她擋地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用實(shí)際行動告訴她。

    這一次，由他來。

    傅淵其實(shí)很能理解姚安信的想法，手心手背都是rou，在姚安信看來，所有人都是他的親人。

    當(dāng)他的親人之間反目成仇你死我活之時(shí)，最痛苦的人是他。

    而現(xiàn)在，逼迫他的人是傅淵兄妹。

    他自然只能先把怒氣撒在他們身上。

    傅淵也不得不承認(rèn)，人心都是偏的，這句話是無上真理。

    從小到大，姚安信也好，傅琨也罷，甚至是姚家的實(shí)際主事人姚隨，乃至被主家影響的管事、下人們……

    每個(gè)人心里都有一桿秤，自有判斷。

    他和傅念君確實(shí)得到了更多的疼愛和偏頗。

    而正是因?yàn)檫@種常年的不平衡，才讓方老夫人、姚氏等人生出了越來越扭曲的心思，嫉恨與貪念與日俱增，她們希望自己才是被眷顧偏愛的那個(gè)人，這種愿望敦促他們不要放棄。

    只要將傅淵和傅念君踩在腳下，將榮國夫人梅氏和她的女兒姚氏踩在腳下，她們就能得到本該屬于他們的一切。

    這種妄念，使矛盾激化到了如今的地步。

    正文 第331章 祠堂

    傅淵不想去探尋這因果關(guān)系中的本源錯(cuò)誤，他能夠理解姚安信，卻不會因此心軟。

    姚安信對他們的好是真，方老夫人對他們的惡也是真。

    他和傅念君沒有理由一定要在接受姚安信的“好”時(shí)，同時(shí)忍受方老夫人對他們的“惡”。

    這種強(qiáng)制的捆綁，即便是血親長輩的命令和哀求，他們也不接受。

    在這世上，你想的必須先是，把自己活明白。

    “外祖父應(yīng)當(dāng)先明白一件事，您的夫人做的錯(cuò)事，并不能得到我們兄妹無條件的原諒?！?/br>
    他的目光瞟向了傅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