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這可是桃樹？”李慕問道，隨手撿起一片透著米分的花瓣。

“對，山桃咱們那兒也有！但是太酸苦了，不好吃?！贿^我聽娘說過，真正的桃子可香甜了?！毕暮牲c頭道是，而后笑李慕道，“這兒的花，你不會都不認(rèn)識吧？”

李慕笑道：“我只從詩詞中見過?！?/br>
“唉，這便是讀書讀傻了?！毕暮缮酚衅涫碌?fù)u搖頭，嘆道是。

李慕也不惱火，只是笑笑。

夏荷又說：“這書中總將什么花呀草呀寫得美不勝收，不過真瞧到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嘛?！?/br>
“我倒是覺得，古人誠不欺我。”李慕將一塊點心捻起，送入口中。他倒不重這口腹之欲，只是逢年過節(jié)為了待客，才會去鎮(zhèn)上買些點心。但當(dāng)在這花下，有心上人相伴的時候，再用起這點心來，李慕才覺出點心的香甜。

李慕一勾唇角，故意地去拿另一樣吃食，正是夏荷曾給他數(shù)過的，買給夏荷自己，不會合李慕胃口的那種。

見夏荷的眼神立時就順著他的手望向那一小塊指節(jié)長的面點了，似乎不舍卻又不會去橫加阻攔的模樣，李慕嘴角上揚，在夏荷的注視下，將手指移到了一旁。

夏荷托著腮，想了想，卻將李慕不曾拿走的那種點心，送了一塊到李慕面前，道是：“你嘗嘗吧，這種是最好吃的?！?/br>
差一點便送到李慕嘴邊去了。

李慕?jīng)]伸手接。

夏荷又往前送了送。

李慕便干脆張開嘴，叼住了那塊點心。

夏荷立時地將手給抽了回去，總覺得有些怪，小聲道是：“來年都要二十歲的人了，怎么還要別人喂啊?！?/br>
李慕只是笑，咀嚼著口中的香甜。蜜味蔓延開，從唇齒間彌漫到心底。

夏荷瞧著，忽然感慨道是：“慕哥這般俊朗，說不準(zhǔn)等中了舉人，真有不少慶陽的大戶人家，想要招婿呢?！?/br>
那蜜似乎一下子苦了起來。

李慕咽下那口點心，搖頭道是：“我不會答應(yīng)的?！?/br>
“那萬一是梁京的人家呢？”夏荷問道。

“我不會答應(yīng)的?！崩钅接种貜?fù)道是。

夏荷忽地想起來：“我聽說，你那叔父，當(dāng)年便是這么離開家的吧?！?/br>
想起自己的叔父，李慕神色又是一暗。他頓了片刻，最終只是說：“我不會學(xué)他的，我不會做對不起恩人的事。”

夏荷卻是琢磨了片刻，問道是：“慕哥，你如此用功苦讀，就是為了報恩么？”

“以前是?！崩钅降溃昂髞?，不全是。”

夏荷想了想，搖搖頭道是：“我雖是不曾見過祖父和伯伯們，但我覺得，他們當(dāng)初會救下你的父親，不是為了讓你們家報恩的?！?/br>
“可夏荷，你又不愿意讀書?！崩钅浇K究是沒能忍住，還是拍了拍夏荷的腦袋。

本該生氣的夏荷，一琢磨李慕話中的意思，道是唉聲嘆氣起來：“我不科舉，就不能舉著狀紙去喊冤么？”

“薛家有人做官，民告官，未必能成事，反而會害了你的性命。”李慕搖搖頭，勸阻了夏荷那天真的念頭。

“那我……我可以找個能依仗的權(quán)貴，跟薛家有仇的那種，拜托他來幫忙？”夏荷想。

“權(quán)貴更不是平頭百姓能接觸的。”李慕搖頭。

夏荷托著下巴道是：“總會有辦法的吧?！?，等我滿十八了，就立刻出發(fā)去梁京！”

“你做事不要這么莽撞，平白丟了性命可怎么辦，張家現(xiàn)在只有你這一個后人了?！崩钅絼竦朗牵澳惴判谋闶?，我會幫你的?！?/br>
“我一定會有辦法的！”夏荷其實沒想出什么好法子來，只能這么說了。

他這兩年過得亂七八糟地，一夜之間自己那原本稀松平常的日子便翻了天似的，不再是個嫁了人養(yǎng)孩子的小婦人，而成了一個背負(fù)著血海深仇的少年郎。但夏荷在他十五歲之前只學(xué)過種地和做家務(wù)以及和家里人抬杠，十五歲后，他哪兒能立刻就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過起那只為復(fù)仇而活的日子呢。

最開始夏荷有使勁兒去想他該怎么辦，后來他干脆就讓自己不要去想，自己究竟該怎么做才好。其實夏荷心底里，想過的，也不過是能讓張十一和蘭娘安度晚年，自己平平安安地日子罷了。

但這也不意味著，他要將這一切推給李慕。

雖說戲文上、話本里那喊冤之人最終都能沉冤昭雪，但如若伸冤真有那般簡單，回回提及這件事，張十一就不會一臉愁容，蘭娘也不會每每都背著身掉眼淚了。夏荷心知此行怕是有兇險，最終，他也只能道是：“慕哥，你要上梁京，我就跟你去梁京。我能做的不多，但我一定會去做的?！恰遣缓玫脑?，我就陪你一起下獄，一起見閻王。”

他說話聲音很輕，但卻異常堅定。他想了想，伸出手去，攥了李慕的手。

李慕卻仍是搖頭：“可我只希望你能一生如意平安。”

話雖這么說，但說起同生共死來，李慕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天李慕笑得很多，讓夏荷瞧著，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嘴角。

第62章〇捌囈語

春風(fēng)拂面，太過溫柔，兩個人吃飽喝足后，都上來了困意。夏荷伸了個懶腰，沒半分介意，選了株粗壯的樹干，靠上去，閉上了眼，懷中死死抱著包袱，不怕叫別人搶去。李慕原本沒打算席地而眠，但瞧著夏荷的模樣，漸漸地，他也想開了，就倚靠在夏荷身邊，一起睡了過去。

是夏荷先醒過來的，瞧了瞧日頭掛在哪兒，算了算時辰，覺得該走了，才把李慕給推了起來。

李慕像是醉在春意中似的，腳步有些虛浮，揉著眼睛。

他努力打起精神，對夏荷道是：“走吧?！?/br>
夏荷只當(dāng)李慕?jīng)]睡夠，道是：“咱們快些回去吧，今晚早點歇就是了?！?/br>
車夫還等在門口，正在跟一個杏花村的人閑聊，夏荷一看，他懷中竟然還抱著幾樣果子。

見了李慕和夏荷，車夫忙道是：“多謝李爺、夫人還記得給小的捎點心。夫人不是說想吃果子么，我問過當(dāng)?shù)厝思?，這個時節(jié)，果子還放的住呢，只是不算便宜，小的也只能稍買幾個，給李爺、夫人嘗嘗鮮?！?/br>
夏荷便十分高興地接了過來，懷中抱著果子，都不用扶著車板，一下子便跳了上去。

那車夫瞧了一眼李慕，道是：“李爺可是不舒服？”

“無事，咱們回去吧?！崩钅綋u了搖頭，跟著夏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