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永璉如此，永琮如此，朕如此盼著她到來的和安也是如此。額娘，朕累了……”

    太后將乾隆攬進(jìn)懷里，像他小時(shí)候一樣，而后勸慰道：“五格格身子一向不好，早早去了，也許并非壞事?！?/br>
    “朕……”乾隆閉上雙眼，緩緩說道，“好心疼……額娘，兒子心疼?！?/br>
    太后也流下了淚，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說道：“皇帝，哀家累了，陪哀家回壽康宮吧?！?/br>
    乾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兒子累額娘擔(dān)心，是兒子的不是。額娘先行回宮，兒子放心不下景嫻。晚些時(shí)候，再過去陪額娘。”

    太后輕輕頷首，示意隨行宮女遞給乾隆一把雨傘，而后由崔嬤嬤扶著回壽康宮去了。

    景仁宮內(nèi)殿，乾隆渾身濕透站到了景嫻面前。他開口說道：“‘放下’和安吧?！?/br>
    懷中的孩子已沒了溫度，景嫻仍舊緊緊地?fù)еp眼朦朧，看著乾隆，說道：“四哥，‘放下’，就再也見不到了……我，我都沒能聽到她喚我一聲額娘。四哥，我不甘心……為什么，來去匆匆的是我們的五格格？”

    乾隆顧不得渾身濕透，大步上前，緊緊摟了景嫻和孩子入懷：“我又何嘗甘心……”他抬起一只手擦了兩下眼睛，思忖著說道，“朕下旨，起個(gè)冰室給和安，咱們想她了，可隨時(shí)見到，你看可好？”

    景嫻緊閉雙眼，此刻的她，只是個(gè)喪女的母親，只想多陪一陪懷中的孩子。什么家國(guó)天下，什么方圓規(guī)矩，與她并無半分關(guān)系。春喜進(jìn)了屋，遞給乾隆一只手爐，跟著拿起掛在一旁的披風(fēng)披在景嫻身上，而后又輕聲退了出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乾隆與景嫻一同看著他們的五格格，仿佛要將她的樣子刻進(jìn)心里。生得太過漂亮的孩子，終究會(huì)招天妒。景嫻輕輕將五格格擱在搖籃里，轉(zhuǎn)身走出了內(nèi)殿，乾隆快步跟了出去。大雨中，他二人緊緊抱在一起，任由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畔隆⒎请y事，可是，那些痛徹心扉的事即便被深埋在心底，終是會(huì)不時(shí)地跳將出來，想起便是錐心刺骨般疼。

    ☆、冰室

    這場(chǎng)大雨整整下了兩天兩夜。這兩天里，乾隆未上過早朝，一直待在景仁宮守著景嫻和他們的孩子。他秘密下旨，命唐海帶著粘桿處的下屬在景仁宮正殿隔出了一間冰室。冰室落成之時(shí)，天已放晴……乾隆與景嫻二人披上狐裘，景嫻懷中抱著五格格，乾隆攬著景嫻，他們?nèi)艘煌吡诉M(jìn)去。冰室里，日常使用器具一應(yīng)俱全，小小的一張床靜靜躺在最里面。景嫻不禁打了個(gè)寒顫。

    乾隆目光溫柔，側(cè)過頭看著景嫻，問道：“冷嗎？”

    景嫻輕輕搖頭，而后抱著孩子慢慢走了過去。她左手抱著五格格，右手掀開粉紅色的芙蓉紗帳，而后輕輕將五格格擱在了床上。

    乾隆走上前來，左手?jǐn)堊【皨?，看著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女兒，說道：“咱們的和安能永遠(yuǎn)陪在咱們身邊了。”

    景嫻苦澀一笑：“早知如此，也許我不該帶她到這世上來?！?/br>
    “你若是定要這樣想……”乾隆思忖著說道，“是朕不該央著你生下這個(gè)孩子。朕，太過自負(fù)了……”他自嘲般笑了，“誰說天子一定會(huì)得天庇佑，依朕看，天子方才是這上蒼的‘棄兒’。”

    景嫻側(cè)過身坐到那張冰床上，右手輕輕撫摸著五格格的臉頰：“希望她再‘轉(zhuǎn)生’時(shí)，能挑個(gè)好人家兒，健健康康長(zhǎng)大?！?/br>
    乾隆輕撫著景嫻的頭發(fā)，柔聲勸慰道：“你身子寒，別這么坐著?！?/br>
    景嫻仿似并未聽到，癡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緩緩說道：“我時(shí)常會(huì)想，她生得太過漂亮，也許并非好事。果不其然……”

    乾隆道：“是朕的錯(cuò)，和安的事，全是朕的過錯(cuò)?！比舴撬獗┰?，景嫻不至早產(chǎn)，若是和安能足月降生，身子定然不會(huì)如此虛弱……當(dāng)真要算過錯(cuò)，和安的死，他是罪魁禍?zhǔn)?。乾隆心底突然升騰起一股無力感，他癱坐到冰床之上，頭突然疼了起來。

    景嫻發(fā)覺乾隆有異，側(cè)過頭看著他，卻見乾隆抱緊雙臂靠在床邊。景嫻眉頭微鎖，站起身走到乾隆身側(cè)，左手輕撫他額頭，guntang……她匆忙說道：“你發(fā)燒了。”邊說如此，邊扶他起身。走出冰室前，她回過頭看了和安最后一眼，跟著說道，“孩子，額娘改日再來看你。”

    景仁宮內(nèi)殿，景嫻扶著乾隆躺在床上，而后對(duì)著賈六吩咐道：“速速去請(qǐng)?zhí)t(yī)過來。”

    賈六躬身稱是，快步出了景仁宮。

    乾隆躺在床上，拉著景嫻的手，說道：“朕無礙的?！?/br>
    景嫻眼眶一紅，側(cè)身坐到床邊，雙手交疊著覆在乾隆的手背上，說道：“五格格的事兒，是天意?！彼坏萌绱藙裎?，心卻如針扎般疼痛。

    乾隆苦澀一笑：“你怨朕，不是嗎？景嫻，朕這輩子欠了你太多太多了。”

    景嫻輕輕搖頭：“命定的事，怨不得旁人。我時(shí)常會(huì)想，這世上的大事小情都是早已寫好的，我等凡人，無論如何掙扎，也逃不出自個(gè)兒的命運(yùn)?！?/br>
    乾隆握住景嫻的手，緩緩閉上雙眼：“小五的死，朕內(nèi)疚一輩子?！碧锰锰熳樱?dāng)著妻子的面，留下了眼淚，毫不遮掩。

    景嫻左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抽出被乾隆握住的手，站起身來背對(duì)著他。

    乾隆身上一絲力氣也無，昏睡了過去。

    景嫻突然感到很累，身子累，心更累。她終于明白孝賢皇后為何會(huì)早逝……喪子之痛，著實(shí)是這世間最為讓人難以承受之事，一旦經(jīng)歷，痛徹心扉。她盡力勸慰自己，這疼痛終有一日會(huì)過去，可臉上仍舊滿是淚痕。

    葉之桐背著藥箱匆忙趕到，走得太快，氣喘吁吁。景嫻蹙著眉頭，示意他給乾隆看診。她自行走到外間，在臥榻上坐了下來。

    片刻過后，葉之桐走了出來，躬身回道：“稟娘娘，皇上是傷心過度，加之感染風(fēng)寒，才至發(fā)燒?！?/br>
    景嫻輕輕頷首，吩咐道：“煎藥過來吧。”

    葉之桐恭敬稱是，猶豫片刻，他開口說道：“微臣斗膽，可否診一診娘娘的脈？”

    景嫻苦澀一笑：“本宮無礙。皇上發(fā)燒，非同小可。”她臉上露出了疲憊神色，左手輕揮，示意葉之桐速速開方子熬藥。葉之桐心中無奈，只得退了下去。

    春喜走上前來，說道：“娘娘，您若是難受得緊，就哭出來吧。”

    景嫻握住了春喜的手，輕輕搖頭：“皇上還躺在床上，本宮無論如何也該撐住?！?/br>
    春喜突然間覺著，眼前這位主子好生讓人心疼。即便身處皇后之位又能如何，比之普通人，也許心中更苦。

    夜半三更，景嫻見乾隆已退了燒，披上狐裘，重又走進(jìn)了冰室。她側(cè)坐到冰床上，俯身親吻和安臉頰，再抑制不住，嚎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