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

直至夕照，殘余火星飄飛在長樂大街，似一條香火河流，將宮里消息攜入左丞府邸。

府邸內(nèi)，林昀搖了搖扇子，笑著吩咐管家道：“門口羽林衛(wèi)撤走沒有？打掃打掃，一會兒有貴客要來?！?/br>
不一時，齊林果然來了，林昀躬身一揖：“將軍氣魄，林某敬佩。”齊林不進門，就在臺階上問道：“三省官員何時能上衙門理事？”

林昀笑了笑：“問得好，來得也巧，你我這就一同去見一個人。”齊林：“誰？”林昀：“南老?！?/br>
南老，學(xué)富五車，年逾古稀，一生持身中正，堪為臣工楷模。只是，他有個習(xí)慣，一換皇帝就不上朝。

“走罷?！倍说綍r，南府大門緊閉，青石墻內(nèi)突然甩出幾壇桂酒，碎裂于地，酒香盡散，“當(dāng)年先帝抱著這幾壇子桂酒，求老夫上朝，要還老夫一個太平盛世……縱使她錯用了佞臣，老夫依然認她為一代明君……”

兩個時辰過去，府門依舊緊閉，府內(nèi)不見動靜。林昀聳了聳肩：“既如此，仁至義盡，林某明日便從北邊幾個州的旱情開始辦理?！?/br>
齊林望著青石墻，心里復(fù)雜得很。曾經(jīng)在安民居，韓水說過無數(shù)回，那女帝是個明君，明君不會錯待臣子……

歸途，夜星高掛，齊林擋住林昀的馬車：“韓大人在獄中，是不是經(jīng)歷過什么？”

林昀用羽扇撩起車簾子，言語輕佻：“我早就說過，管不了命的……”話未說完，竟被將軍一把掐住脖子，活生生從窗里揪出來。

齊林冷眼瞧著那張斯文陰森的臉：“若不是擔(dān)心國政無人料理，齊某早就殺了你。”

林昀扯著衣領(lǐng)，卻是艱難一笑：“人再不要臉，被扒了皮挫了骨還是會疼，怎么，將軍連疼都不讓人喊，便指望人對你喜笑顏開么？”

這一夜，全城戒嚴，閱天營劍兵在長樂街來回巡邏，仿佛潛動的月下銀龍。齊林放過林左丞，又陪幾個辛苦兄弟喝了酒，方才縱馬往金湘樓趕。

半夢半醒之間，韓水隱約聽到房門被推開，一陣衣料落地的聲音。再然后，床幃被拉開，一個人擠到旁邊……

韓水面朝內(nèi)，側(cè)身躺著，手里攥緊被角：“齊林？”攥得更緊：“是你么？”轉(zhuǎn)過身子，對上那雙清澈熟悉的眸子，放心舒了一口氣。

齊林：“不是我還能是誰？”韓水不言。齊林嘆了口氣，把他緊緊抱在懷里。

“青顏，翎兒登基，我會安排你和他一起，受百官朝拜?！鞭壑侨缭魄嘟z，“他也十一了，能懂事，得先認一認你……”

靜默片刻，韓水一笑。

這一夜，韓水倒頭就睡，睡了整整七天七夜。醒來時，臨安已經(jīng)解了禁令，街市上熱鬧依舊。

金湘樓，琵琶聲揚，歌姬海棠見玄乙公子戴了面具趴在紅漆欄桿之上，笑了一笑，撥弦道：“公子，這臨安城，好戲如走馬過燈，尋常人家，看淡就好?！?/br>
面具之下，韓水也笑了：“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卷講的是韓水?dāng)z政天下的事了。

第71章玄乙

臨安城紅紙紛飛，朝廷官文公告，新皇登基大典，定于桂月初八。初八，便是翌日。

夕陽斜照，光映玉容，海棠姑娘輕啟門扉而入，明眸流光：“公子，齊侯特地吩咐了，子時穿好禮衣，丑時馬車來接?！?/br>
韓水坐在香桌旁，攪了攪桂花糯米粥：“齊侯？”海棠掩袖而笑：“侯爺攝政，月內(nèi)便要接公主和小郡主回臨安城，城中都叫齊侯?！表n水看著漆盤中的那件禮衣，道：“他是個草民?！?/br>
玄燕禮衣，料為南國瑤池絲綢，寬大典雅。沐浴凈身之后，韓水仔細拾撿一番，見其袖、領(lǐng)二處各有一寸半花萼鑲邊，用的是宮廷金絲……

遵齊侯吩咐，韓水華服如此，丑時而出，乘著香木馬車，于南宮門前款款而落。齊林接韓水下車，兩個人的手剛碰在一塊兒，便緊緊捏著不放了。

韓水望著漢白玉大道，問道：“他們當(dāng)真認了我？”齊林：“你說誰?！表n水：“自然是翎兒，還有你齊侯……”

齊林：“青顏如此說，當(dāng)真是枉費本侯一片心意。”韓水也不知為何，明明戴著面具，還是低下臉，生怕被瞧見什么似的。

因正殿景恒燒毀尚未修繕，故皇太子云翎登基大典，設(shè)在前殿景黎。此番未行發(fā)喪，先行登基，有違禮數(shù)，然而齊侯素來不講規(guī)矩，滿朝也就無甚異議。

月光未退，各部臣工已在奔忙，景黎殿燈火通明。小太監(jiān)引著二人，碎步繞過喧鬧，三里路，直往東宮而去。

至東宮院子，喜鵲繞樹而飛，屋里燈光暖黃，透著流波人影。韓水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有些發(fā)軟。齊林見了，殷勤去扶。

此時，金年公公出迎，細眼彎成新月：“齊侯，玄乙公子，皇上正在換服，準備登基?！?/br>
韓水又強推開齊林，笑道：“公公，這些日子，風(fēng)里雨里全是你保著皇上，辛苦了，本公子記著?！饼R林在旁咳了一咳，不敢爭功勞。

屋里，小皇上厭惡那冗雜的袞衣，十余個丫鬟太監(jiān)圍著哄著都不頂用。正吵嚷，地上又多幾道影子，云翎抬眼一瞧，竟愣在原地，滿臉惶惑。

行過禮數(shù)后，眾人退下，房內(nèi)唯剩父子一對，情郎一雙。齊林笑了笑，對那發(fā)愣的雛龍道：“皇上，猜猜是誰？”

韓水摘下面具時，手微顫，唇邊含笑，而云翎眸中頓亮，歡喜萬分，喊了聲：“韓卿！”

韓水正想答應(yīng)，卻見云翎盯住齊林，突然，失笑咬牙，紅了眼。

未及反應(yīng)，云翎失心瘋似的叫嘯起來，一條又一條扯碎身上龍袍。

“你這小子。”齊林看不過，執(zhí)劍揮在面前，戲謔道，“你瘋什么瘋，看清楚了，這是你爹！”

云翎大叫一聲，絲毫不懼，伸手就抓過劍鞘，死命往后拔，整個人跟著摔在地上，見了劍刃。

韓水一把拽住齊林，斥道：“你又瘋什么瘋，嚇?biāo)魃?，你知不知道這么小就沒了爹娘是什么感受？！”齊林本是無心，把劍扔了，抹臉，不說話。

“皇上，韓卿日后不能陪你，但是臣可以陪你，臣玄乙……”韓水跪著爬到云翎面前，七零八碎地把龍袍收拾到旁邊，牽住云翎的手，“臣玄乙……”

云翎抹了一把鼻涕，哭出來：“我早就知道你是誰，可用不著他來說！他殺了母皇！”齊林：“青顏，我先出去?！彼らT便走。

韓水一顫，緊緊環(huán)抱云翎的腰，安撫道：“皇上，臣在這里，別急，別急……”云翎鬧騰許久，哭啞了，問道：“韓卿，母皇真的死了么？”

登基大典在即，韓水定下心神，擦去雛龍臉上的淚，笑道：“沒死，沒死，臣帶陛下去一個地方。陛下天資聰穎，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