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身旁走來，看她的眼神之中透出嗜血之色。

    阿弦退后，就在眉頭的那一滴雪汗一晃將落的瞬間，眼前無愁主的身形仿佛在瞬間幻化成數(shù)個(gè)。

    阿弦無法呼吸，抬手擦了擦眼睛，以為是汗珠把眼睛迷了所致，然而眼前，風(fēng)雪飄搖中，無愁主的身影似乎隨著每一片雪花存在，前后左右，無處不在。

    這場景如此幻異，甚至讓阿弦想退都不能，幾乎退出一步，就聽到無愁主在背后低低冷笑的聲音。

    她就像是被困在無愁主織成的天羅地網(wǎng)之中，無處可逃。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嗎？”阿弦睜大雙眼。

    眼前卻在瞬間閃過許多人的臉。

    她忽然有些心酸，又有莫名的欣喜，在這一刻忽然發(fā)現(xiàn)，她居然還有很多眷戀不舍的人，而且她對于那些關(guān)愛她的人來說，也同樣是意義非凡。

    袁恕己，桓彥范，崔升，許圉師，林侍郎……

    太平，沛王李賢，高宗，甚至……那個(gè)從來不喜歡她的人。

    當(dāng)然，還有那個(gè)令她夢牽魂繞，其實(shí)不舍的離開的。

    想要……再此見到那些人。

    不能舍棄的人。

    眼睛之中重又模糊，這一次卻并非是雪跟汗。

    就在無愁主的天羅地網(wǎng)正在寸寸收緊的時(shí)候，阿弦道：“蕭子綺！”

    她深吸一口氣，大聲道：“阿武妖猾，乃至于此，我欲轉(zhuǎn)世為貓……”

    無愁主露出怒容：“住口！”又冷笑道：“你以為這樣，我就能放過你？”

    阿弦的話仿佛更加激怒了他，無愁主五指如鉤，向著阿弦的天靈扣落。

    “再?zèng)]有轉(zhuǎn)世！”阿弦并不閃避，只是繼續(xù)說道：“蕭淑妃不會(huì)轉(zhuǎn)世為貓，因?yàn)樵缭陂L安的深宮，我親眼見到她魂飛魄散了！”

    “鏗……”似有若無的響動(dòng)，眼前千萬個(gè)無愁主的幻象在瞬間都散落，化成了飛雪，塵埃落定。

    “你說什么？”無愁主立在阿弦身前，他冰冷的手指已經(jīng)碰到了阿弦的額，卻再也無法落下半寸。

    阿弦看著他停在額前的手，生生地咽了口氣：“第三招……你、你輸了?！?/br>
    無愁主的喉頭動(dòng)了動(dòng)，眼神冷絕：“我問你，說的什么?！?/br>
    阿弦定了定神：“太平公主、在宮中被厲鬼驚擾，武后傳我跟崔天官袁少卿進(jìn)宮，就是為了此事?！?/br>
    無愁主的雙眼里漸漸地又泛起阿弦初次跟他見到時(shí)候的那“心如死灰”的淡漠之色：“你……看見她了？”

    阿弦有些不忍：“那種結(jié)局，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br>
    “解脫？”無愁主喃喃，似聞笑話，“被生生做成人彘的痛苦，既然經(jīng)歷過，又怎么解脫。唯一的解脫，就是讓武媚賤人也遭受相同的經(jīng)歷，除此之外，我不接受其他的解脫！”

    他說著，袖子用力一揮，阿弦被他扇中，身子橫飛出去，跌在地上。

    無愁主踏前一步，踩在阿弦的腰間：“既然你這樣說，想必她的亡魂，也是毀在你的手中了？”

    “愿賭服輸！”阿弦忍痛道：“三招，你答應(yīng)了的！”

    無愁主淡淡地俯視著她：“那是因?yàn)?，我不知道你滅了她的魂魄?！?/br>
    這雙好看而冰冷的眼睛盯著阿弦：“放心，我不會(huì)輕易讓你死，我會(huì)想想該怎么處置你……”

    阿弦正要再說，喉頭卻一股腥甜泛起。

    正在此刻，廊下急促的腳步聲起。有個(gè)黑衣小婢立在欄桿處，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莊主，少主有請?！?/br>
    無愁主仍是盯著阿弦：“等我做完了事?！?/br>
    小婢顫聲道：“少主說是有關(guān)……這英客人的，事情緊急。請您快去商議?！?/br>
    無愁主這才回頭。

    第288章 桃林

    無愁主回望了一眼那小婢, 又看看阿弦。

    他道：“我稍后再來處置你?！?/br>
    傳了兩名護(hù)院, 命把阿弦關(guān)入馬廄，無愁主重又返回。

    進(jìn)了里間，無愁主見面具怪人坐在桌邊, 便道：“你尋我何事？”

    面具怪人道：“舅舅，你把那個(gè)英客人怎么樣了？”

    “將她拿下了, ”無愁主在他對面落座，“我會(huì)好生處理此人。怎么忽然問起這個(gè)？”

    面具怪人遲疑了會(huì)兒, 道：“舅舅，能不能……不要?dú)⒘怂?？?/br>
    無愁主皺眉：“你說什么？”

    他的聲音里透出一抹不悅, 面具怪人即刻有些噤若寒蟬。

    頃刻, 怪人遲疑地小聲他：“舅舅, 就只有這一次……”

    “你為什么突然為了她求情？”無愁主眼神暗沉，目光轉(zhuǎn)動(dòng), 瞥向門外, “是因?yàn)? 那個(gè)女子？”

    面具怪人沉默, 繼而道：“如果那英窺死了, 她也……”

    無愁主哼道：“一個(gè)女人而已，算什么？”

    “舅舅！”面具怪人叫起來。

    無愁主擰眉看著他：“你……喜歡那個(gè)女人？”

    過了片刻, 怪人才低下頭：“她、她讓我想到了……我母妃。”最后三個(gè)字, 微弱不聞。

    無愁主卻聽得分明, 一愣之下, 流露怒色：“你說什么？那種下賤的婦人, 也能跟她相比？”

    怪人的手悄然握緊了些：“我只是、這樣感覺……她、很溫柔。”

    “住口！”

    無愁主站起身來，怪人無所適從地抬頭看他，無愁主道：“你若是隨意玩玩，倒也罷了，你若是有半點(diǎn)被她所迷，我就只能把她也一塊兒殺了！”

    “不要！”怪人猛地站起身來，他拽住無愁主的衣袖哀求：“舅舅！”

    “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樣了，”無愁主滿面惱色，“你怎么可以如此軟弱！你若是如此心軟，又怎么能完成復(fù)仇大計(jì)？怎么對得起你死去的母親！”

    淚從面具后面滑落，青年無聲。

    無愁主卻走到門口：“把她帶進(jìn)來！”

    不多時(shí)，一名護(hù)院押著虞娘子進(jìn)內(nèi)，青年一驚，禁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無愁主看著虞娘子：“是你挑唆少主，要他替你們求情的？”

    虞娘子有些慌張，卻仍是回答道：“是我求少主的?！?/br>
    無愁主道：“你好大的膽子，讓你留在這里是想你好生伺候他，但是你若是敢在他身旁多嘴，那就休怪我無情了?！?/br>
    虞娘子只問道：“我夫君呢？”

    無愁主冷哼：“夫君？你是說十八子嗎？”

    虞娘子一驚。

    連面具青年也猛然抬頭，滿懷不信問道：“十八子？那個(gè)……那個(gè)女扮男裝的女官嗎？”

    無愁主道：“不錯(cuò)，想不到吧，她居然就是武媚跟前最得寵的女官，偏偏撞在我們手中，是不是天理報(bào)應(yīng)？”

    青年卻并未做聲，似乎是被這變故驚呆了，面具后的眼珠轉(zhuǎn)動(dòng)，看向虞娘子。

    虞娘子見無愁主已經(jīng)知道了阿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