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作夢嗎？

伸手想要捏捏自己好確定自己是不是清醒著，手卻碰著了奇怪的硬物，粗糙的堅硬面，平攤在自己躺著的身子上方不到一只巴掌的距離處，那堅硬的東西延伸到自己臉前，頭頂......手心一轉(zhuǎn)繼續(xù)摸，發(fā)現(xiàn)身體左右側(cè)也各置放了同樣質(zhì)地的東西。

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在黑暗中摸索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被困在一個狹窄的硬盒子中，狹窄的程度到，手腳無法舒展開，連轉(zhuǎn)個身都嫌困難。

這是怎么一回事？不會是，有人圖他家財富，所以把他擄了當人質(zhì)來勒索吧？

那這擄他的人未免也太過犯傻了吧？要擄人之前難道不會先打探打探嗎？

依他對他家人的了解，擄了他恐怕是連個碎銀子也拿不到的。

那些家人啊......反正都是出窟磚兒一個模樣的自私自利、鉤心斗角，少了他這一個，可能眾人還樂得緊哩！如果是死了那當然是更好的啦。

怪......他怎么會這樣看待自己的家人？是說在這個家里的確是沒幾個人喜歡著自己、向著自己，不過那還不至于讓他生過這種冷嘲熱諷的心態(tài)啊......

啊，對了，是經(jīng)過了那件事。

那杯有毒的茶，他怎么忘了這件事了？

所以說自己現(xiàn)在真是死了嗎？四周這硬梆梆的平面是棺材板？

那也說不通?。∷赖舻娜?，怎么還會被困在棺材里頭？

莫要是......沒死透就被塞到棺材埋了？

想到這，寇翎慌了起來。從前聽了長輩說過有些人家?guī)拖热藫旃菚r，開了棺木才赫然發(fā)現(xiàn)棺材蓋板內(nèi)側(cè)有無數(shù)的抓痕，據(jù)說是沒死透活轉(zhuǎn)過來的人出不來，在悶死前發(fā)狂地掙扎留下的痕跡......

他不怎么害怕死亡，但好歹這輩子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說什么也不應(yīng)該落得這般凄慘可怕的死法吧......

試著用力推推頂頭的板子，聞風不動；再試著扯著嗓子大聲地呼救，也沒人理。

徒勞無功了一陣子，反而弄得一身疲累，寇翎索性又正正地躺好在他的棺材里，閉上眼睛。

睡一覺吧......也許這么一睡就可以完全死透了，化作鬼魂，早日脫離這個鬼地方。

☆☆☆

醒來時，還在那無窮盡的黑暗中。

方才過度的緊繃和恐慌讓他神經(jīng)斷線昏睡了一下子，卻夢見了從前從前的事情......

好久好久以前......他在他的棺材里，躺了足足有三個月之久。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中毒死亡了以后，他的魂魄卻跟著他的尸體一起被鎖在棺材里出不來。一開始，寇翎以為自己沒死，既然沒死那就等死吧?？墒堑劝〉龋擞中?，醒了又睡，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始終沒辦法離開那個僅容自己身子大小空間的黑暗。

死亡并不可怕，而被剝奪了行動的自由，被置于一個無聲無光的寂靜空間，卻讓他嘗到了從出生到大從來沒體驗過的恐怖經(jīng)驗。

死不掉卻又不像是活著，他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意識那樣的清楚身子卻消失般地被黑暗給吞噬掉了，好象連理智也一點一點被吞噬掉了。

不知道自己后來是怎么離開那個恐怖的空間，因為在那之前他幾乎被關(guān)到半發(fā)狂神智不清的狀態(tài)，唯一能夠讓自己勉強沒有失心瘋的，是手上那些啃咬出來的傷痛。

就像現(xiàn)在一樣......

寇翎低著頭，繼續(xù)猛啃著那幾只被他啃到皮開rou綻幾乎快啃到骨頭的手指頭。

一樣的害怕一樣的叫人瀕臨崩潰，數(shù)度走神到夢中的棺材又數(shù)度回神到現(xiàn)實的冰箱之后，昏亂中他已經(jīng)分不輕到底自己在哪了......

也許打從一開始他就一直被困在那個棺材里沒有出來，后來的一切，阿枝的服侍、當鬼的那八十幾年、在月亮湖畔遇到了祝青禹、喜歡上了不喜歡自己的人還被關(guān)到冰箱......

也許后來有喜有悲的一切都是他在那個黑暗的棺材里幻想出來的故事。

16

搞不清楚自己被關(guān)了多久，在理智被消磨殆盡的同時，空間感、時間感、存在感......除了恐懼之外各種內(nèi)在與外在的各種感覺也都被剝奪了，以致于當冰箱門再度開啟時，寇翎早就分不清那是一天后？一個禮拜后？還是一個月后？

實際上那也不過是在五六個小時后的事情。青禹本來已經(jīng)打算好要留宿在醫(yī)院以便隨時就近照料女兒，反正醫(yī)院里頭陽光也照不進去，所以也不必擔心白晝的問題。

他甚至是連家屬休息室的床位都申請好了，人也都躺在那yingying的木板床上了，黑暗中隱隱約約聽到不知道是哪床的家屬躲在棉被里低聲啜泣著的同時，青禹腦子里所想的、心里掛記著的，卻全都是那個被他關(guān)在冰箱里哭泣的少爺。

一直到他凌晨快破曉匆匆開車回到他家院子停妥時，祝青禹還是無法置信自己竟然放著住院的小女兒，然后巴巴地趕回家指為了對另外一個男人的掛心。

☆☆☆

站在冰箱前聽不見冰箱里傳出任何聲音，沒有哭泣聲，也沒有怒罵的聲音。那完全絕對的安靜讓站在冰箱門前的祝青禹生出了奇異的念頭：也許打開冰箱門會看見空無一物的景象。

然而這樣的念頭卻讓他感到有些慌張。

如果寇翎真的就這么消失掉了，那他是該要去哪把他給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