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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三夜幽談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

分卷閱讀15

    腦后梳成發(fā)髻,徐步而來,駐足在她兒子身后:“這墻怎么倒了?”謝少牧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朝尹母拱了拱手:以后我們便是街坊了若有不到之處,還請?zhí)蛉酥附?。?/br>
尹肅清挺直了清瘦的身板接話道:“謝大人若是嫌新院小,我們讓出幾尺也無妨。”

謝少牧用目光銜著他,依舊含著笑:“拆了這堵墻,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肅清。”

尹肅清臉色陰郁,將兩道秀眉一蹙:“拆了這堵墻,我們還是兩家人,倒是謝大人放著大門不肯正大光明地走,非要屈尊降貴地走這旁門左道。”

笑容僵在臉上,前時還笑得春光燦爛的謝大人腆著一張臉諂媚地拉住尹肅清的手:“別啊肅清……多大的仇這是?肅清……哎,你別走啊,肅清……”

尹肅清對他鐵青著一張面孔并非毫無緣由,只因謝少牧擅自做主,先將曾在朝廷任太醫(yī)一職的李太醫(yī)請到尹府為尹素璧講習(xí)醫(yī)術(shù),又將她引薦給太后,前后加起來也不過兩天。李先生曾經(jīng)是朝廷里首屈一指的太醫(yī),當(dāng)日請辭之時,連皇太后出面都沒能留得住他,如今出來個師承李太醫(yī)的徒弟,太后自然是對其寵愛有加。

尹素璧落落大方地向?qū)γ娴闹x少牧行了個屈膝禮,在新壘砌的碎土堆前繞了幾繞。

“素璧最近向李先生認真請教醫(yī)術(shù)了?”謝少牧問。

“嗯,先生近日來過了?!?/br>
謝少牧忽而憶起素日聽肅清說起過,說家中小妹閑來無事時喜歡唱曲兒、聽曲兒。如此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大好機會,謝少牧又怎會放過,次日便邀請她去戲園聽?wèi)?,可倘若是尚未出閣的女子,豈能被這般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邀約,孤男寡女肯定會落下話柄,落人口實。

“肅清吶肅清,我三番五次、三催四請地請你去,你就是不肯,這一回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謝少牧暗自竊喜。

尹家大小姐幾乎難得出來游玩一趟,即便是這般走馬觀花也令她欣喜不已,沿街不遠處傳來尖嫩的異鄉(xiāng)口音在叫賣這花,其中還參雜著清脆的鈴鐺聲,她將綢幔牽起一條小縫兒,循聲望去滿眼盡是一挑一挑將開的芍藥。街車有篷蓋,四周掛著綢幔,她透過轎簾的縫隙向街邊張望。忽然一陣獻媚賣俏的女子笑聲無遮無攔地傳入街車?yán)?,鶯聲嚦嚦,一大串地叫了出來。尹家小姐自是不知,可見多識廣的謝侍郎不同,一聽便知是從前方的熙春樓里傳出的,說著又是一陣香氣襲來。她不知不覺地將簾子掀開,探出身子找尋聲音的來源,卻被謝少牧攔住,他拉闔住綢幔,說道:“素璧,不如和你哥哥坐在同一邊吧。”

京師演戲之盛,甲于天下,戲園里人頭攢聚,戲臺上唱曲的俏麗小旦唱得咿咿呀呀,臺下看戲的跟著連聲叫好。那出戲謝少牧是略有耳聞的,可惜至于唱詞,對他而言就云里霧里了,對戲曲,他向來是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側(cè)身而望,臺上光艷的小旦蓮步輕移,唱著,笑著,袖子擋住了嘴,卻未擋住兩片紅胭脂之間小巧的鼻子……臺下天真爛漫、不經(jīng)世事的姑娘早就被臺子上伶人的表演吸引地?zé)o法自拔了,不禁一邊輕輕翻轉(zhuǎn)著皓腕隨著小旦的動作學(xué)著一邊跟著哼唱,可等下一句到了戲中大小姐的詞,她卻又閉口不唱了。

“怎么?難道素璧不喜歡?”謝少牧問。

“不是不喜歡,”素璧接話道:“只是覺得臺上這個青衣太華貴,倒是顯得有些拘謹了,反而那個小旦是個俏模樣呢?!?/br>
尹肅清擱下茶盞,戳穿他:“你幾乎不聽?wèi)虻?。”謝少牧顯得有些局促,但立即伸手捉住他的腕子,換了張諂媚的面孔討好他:“我向來涉獵廣泛,怎么,肅清,想挑個良辰吉日來好好了解了解我?”

在未到戲園之前,他讓阿榮把戲詞拿來一份給他,“取瑟而歌,使之聞之”這樣臨陣磨槍撐臺面的事,他又怎么會忘記。尹肅清無心與他爭辯,不再搭茬,免得某人又借機得寸進尺,遂將目光投向臺上那出戲。

等到曲終人散出來時,滿地霜白,一片月色已當(dāng)頭。尹素璧經(jīng)受不住沉沉睡去,謝少牧便打發(fā)馬車先送她回去,而自己則點亮燈籠,陪著尹肅清漫步在幽靜的小巷之中,方才連著幾出武戲,鑼鼓喧天的,耳朵都快震聾了,到這會兒還哐啷哐啷地響個不停。

“剛才路過熙春樓的時候……謝謝你?!倍诵觳铰?lián)行,尹肅清避開他的目光,抬頭凝目仰視著清冷的月亮。

“小事一樁,她現(xiàn)在還不該看到這些。”一抹愉悅的笑意在謝少牧的臉上綻開,他側(cè)過身,目光澄澈透亮,像極了被表揚的孩子掩藏不住心中的欣喜。

在萬盞燈的夜晚,當(dāng)空的月亮是輪滿月,皎潔清明,柔和地印在二人的手上、臉上、衣服上,仿佛是浸泡在如銀的月色之中,沐浴在一層透明的光中,周身都裹著銀白的紗。

春遲,三月末尾,四月之初,百花方才盛開。謝少牧說,他迷戀上一處景致,欲罷不能,很別致,很隱秘,甚至私密到他不愿讓任何人染指。

坍塌大半的矮墻擱置了小半個年頭都沒有再修葺,不是尹肅清疏忽,而是謝少牧不肯,他說,矮墻若是修好了,那一處絕佳的景致也就沒得看了。橙紅的落日掩映著飄忽的樹影,落葉交雜著打折卷兒隨風(fēng)而落,他從暮色四合站到夜色將至,直至一輪明亮的月亮從山頭跳躍出來,靜謐的夜晚伴隨著萬物蒼生沉沉睡去,此時他才命小廝沏上一壺白梅茶,坐在兩院之間被打通的大窟窿旁,一盅又一盅地悠閑地喝著,一直坐到夜深人靜。醉翁之意不在酒,與他而言,這一片牽動的心思亦不在乎院中長青的松柏或是芬芳馥郁的金桂,卻獨獨在乎院墻另一邊那個黃卷青燈的身影,透著離群索居的美,就算時時刻刻端詳,也是百看不厭的。

看景色都看到別人院子里去了,還不承認?

楚幼安和他坐對面,拊掌而笑,笑他口是心非。謝少牧切齒,又哂然一笑,哪兒的話?他看不慣他的清高,看不慣他的刻板。往那兒一站,活脫脫一尊供在佛案上的白瓷菩薩。自從由吉安調(diào)回京城后,不輕易和人熱絡(luò),平日里定好的作息,那便是不能改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夜半子時熄燈而眠,日出卯時洗漱更衣,清心寡欲到滴酒不沾,孤高自潔得都快無欲無求了。若適逢值夜,申時五刻用完晚膳,申時七刻已經(jīng)坐定在欽天監(jiān)的值房里,雷打不動的規(guī)律以至于讓謝少牧養(yǎng)成了準(zhǔn)時準(zhǔn)刻陪他一同吃面的習(xí)慣。

人生耳目雖同,性情各異,有好繁華的,也有厭繁華的,有好冷淡的,也有厭冷淡的。

他的嘴角浮現(xiàn)一絲嘲諷的微笑,真是,心靜都快如一灘死水了,還活個什么勁兒?

哂笑依然,心里卻萬丈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