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傷才剛剛?cè)?，卻因?yàn)榱殖旱乃篮蜕僖饷说闹貏?chuàng)，頹靡不振。連唐鷗都不知道他是否能堅持去出席武林大會。

沈光明聞言也不免憂心忡忡。

他跟唐鷗說起了自己從少意盟到這里的經(jīng)過。

在船上悶死了好幾個人，在東原王的營地里當(dāng)奴隸也提心吊膽。沈光明有許多故事想跟唐鷗說，但想起此時此地，確實(shí)不便再詳述，便草草帶過。他倒是將自己如何博得舒瑯和敏達(dá)爾信任的經(jīng)過詳細(xì)說了，很有些驕傲的意思在里頭：“他們都很信我?！?/br>
“為什么信你？因?yàn)槟愠Ｕf要追隨那狄人世子一生一世？”唐歐問。

沈光明：“那是自然。要博得他信任，必須要說些這樣的場面話?！?/br>
“那世子若是信以為真了呢？”唐鷗又問。

“真便真。等我跑了，再真也沒用了啊?！鄙蚬饷髡f，“他能和辛家堡的人搭上，說明他能到中原去?？芍性@么大，他就算氣我騙他，也找不到我的?！?/br>
唐鷗拉著他坐下，側(cè)頭問道：“你平日里究竟說的是什么？”

“為世子肝腦涂地啊，只要世子看中我就行，想一生追隨世子，等等?！鄙蚬饷鞯?，“舒瑯很喜歡聽這些話的。他既然喜歡聽我就多說一些，討得他歡喜，我也好過一些?！?/br>
唐鷗：“哦?！?/br>
沈光明又道：“雖然王妃是漢人，但舒瑯十分看不起我。他常說我像個女子，不僅長得像，行動也像。其實(shí)我已經(jīng)健壯許多了，連方寸掌也有了一些小小心得，但無謂讓他知道。他將我看做女子，便沒有那么強(qiáng)的戒心，平日最多說說我好騙人，但也從未真的訓(xùn)斥或者責(zé)罰我。說我是娘兒們我也認(rèn)了?！?/br>
唐鷗厲聲道：“你不是女子！”

“我知道。”沈光明有些茫然，“我自然知道。舒瑯也知道的，他就說說?！?/br>
唐鷗語氣不善：“我聽聞以前有狄人專門擄中原男子褻玩，特別是較陰柔、偏女相的男子?！?/br>
說罷他看看沈光明，沈光明也看著他。

“我陰柔嗎？”沈光明朝他舉起雙手，手上都是薄繭，“你看我這手，都是繭，還有皮刺兒，摸哪兒不疼啊？你說男子哪兒rou嫩？這一摸上去，哪兒rou嫩就哪兒疼。”

他與方大棗混跡秦樓楚館，對倌兒們伺候客人的手段也有所耳聞，因而直接說了出來。只是說出了口才覺得不對——面前是唐鷗。

沈光明的臉便頓時紅了，十分尷尬。唐鷗也一臉別扭，轉(zhuǎn)過頭去“嗯”了一聲。

正不知如何繼續(xù)，唐鷗突然伸手過來，抓著他手掌攤開，細(xì)細(xì)摩挲那掌中的繭。

沈光明背脊一麻，頓時僵了。

“干活弄出來的？”

“……有，還有平日偷偷拿著木棍練劍?！?/br>
“練什么劍？”唐鷗皺眉，“那什么世子要你學(xué)的劍？”

“你的秋霜劍?！?/br>
唐鷗一時語塞，只將他手緊緊抓了一抓，便放開了。沈光明連忙收回手，悄悄攥成拳頭。

實(shí)際也無需更多的話。別離時間并不長，能見到對方在眼前，已是這浩蕩江湖中難得的運(yùn)氣。坐了一會兒，尷尬氣氛也消了，唐鷗沉沉開口。

“遲夜白說白日尋不著我，我當(dāng)時是在練武場上跟官兵比試?！彼f，“靈庸城里有我爹的舊友，他告訴我養(yǎng)味齋有情報販子。那販子是遲夜白，我問不出你的消息。老伯又說，守城的找大哥門路很多，認(rèn)識的人也多，我便去找他了。那時他們正在cao練，聽說我是中原那頭的人，便來了興趣。趙大哥也知道我?guī)煾傅拿?，便想請我跟眾位弟兄們比劃比劃?！?/br>
這番敘述無頭無尾，沈光明一時不知唐鷗為何告訴自己，只認(rèn)真聽著。

“那些官兵秩序井然，我見他們演練了幾番陣法，十分厲害。”唐鷗繼續(xù)慢慢說，“靈庸城是邊境重地，這么多年能堅守不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趙大哥說我面前的那些士兵只是第三序隊(duì)，也就是不能出戰(zhàn)的隊(duì)伍。靈庸城的第一序隊(duì)最厲害，和駐守邊疆的那些軍隊(duì)差不多；第二序隊(duì)則負(fù)責(zé)城墻的巡防與管理，人人有一雙火眼金睛。第二序隊(duì)為第一序隊(duì)做后備，第一序隊(duì)中若有人身死，第二序隊(duì)便立刻跳出好手補(bǔ)充。第三序隊(duì)則是第二序隊(duì)的后備?！?/br>
“那這么說，第三序隊(duì)?wèi)?yīng)該也很厲害。你能贏嗎？”沈光明問。

“我能贏?！碧弃t平靜道，“但我不能贏?！?/br>
沈光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連連點(diǎn)頭。

“他們個個都在軍隊(duì)里掙命，有今朝無明日?？粗麄儯揖拖氲轿易约?。沈光明，你知道我?guī)煾杆男郧榈?，不喜歡摻和江湖雜事。我和他其實(shí)有些相似。”

唐鷗十指交叉，聲音低沉。

“但一入江湖，身不由已，不是一句不喜歡就能脫身的。我知道少意他也不喜歡做這個盟主，但無計，已經(jīng)坐上了那個位子，想下來就難了。我呢？我不喜歡殺人，不喜歡勾心斗角，不愿意與任何人交往都蒙著一層人皮面具。找你的時候，我在溪邊過夜，也在破廟里迎接過晨光。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快活。我的目標(biāo)就是找到你，沒有別的摻和，就是想找到你。就像我以前在子蘊(yùn)峰上練武，我的目標(biāo)就是讓師父高興，就是出師?！?/br>
他頓了頓，嘴角抽動：“那些掙命的士兵，他們的目標(biāo)也很簡單，就是日日無大事，天天有好覺。做人做事，目標(biāo)越是簡單直接，似乎就越快活。”

沈光明有些糊涂，忙問：“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我還沒見識過多少詭譎，就已經(jīng)開始覺得這江湖很麻煩了?！碧弃t笑道，“我現(xiàn)在的心態(tài)，跟我?guī)煾敢呀?jīng)差不多了?！?/br>
沈光明默默聽著，不曉得如何接話。

他知道唐鷗應(yīng)該是疲倦了。張子橋的死，辛暮云的表里不一，還有少意盟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砸在他身上，他又要選擇，又要打起精神面對。

唐鷗很快說完，轉(zhuǎn)而寬慰沈光明：“我就是想說說牢sao，沒有別的意思?！?/br>
沈光明連忙道：“我知道許多有趣的地方，我可以帶你去看的。等這邊的事情做完之后我們就走?！?/br>
唐鷗一愣：“你還有什么事情？我現(xiàn)在就可以帶你走。”

沈光明連忙擺手：“不行的不行的。我還要幫遲夜白去找屠甘。”

他將屠甘的事情說了，只見唐鷗的神情又變得十分陰沉：“鷹貝舍怎么變這么煩了?！?/br>
“百里疾死便死了，可他心里的那些秘密可太珍貴，不能就這么沒了。”沈光明匆匆道，“等從他口里挖出消息，他一定得死的。”

他自然是十分篤信百里疾的下場。恨不得手刃那人，恨不能將長劍出出進(jìn)進(jìn)，捅穿那人身體。這些血淋淋的可怕想法一個接一個地從沈光明的心里冒出來，他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