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縱馬狂奔，葉千瑯已盡全力，無奈雪魄非是一般馬匹可比，寇邊城也只需使出六七分的力氣，倆人便始終相距于一丈之外，近不得也遠(yuǎn)不得。

轉(zhuǎn)眼間已出了關(guān)城，眼見寇邊城欲深入沙漠腹地，葉千瑯對雪魄吹了一聲響哨——雪魄聽命于主人召喚，立即前蹄高躍一個(gè)急停。

葉千瑯抓住良機(jī)，如離弦箭般飛身出去，臨空的步法極流暢漂亮，嘴里竟還客客氣氣喊了一聲：“寇兄，有僭了！”

氣走周天凝于指間，順勢便劈出一掌。

這人不僅練的功夫極其陰邪，且出手必是狠辣殺招，不留退路，寇邊城不敢絲毫怠慢，當(dāng)即返身去接。

一先一后騰空而起，在空中連拆數(shù)招，復(fù)又落回馬上。兩個(gè)人一邊過招一邊御馬急奔，兩匹馬齊頭并進(jìn)，蹄聲激烈，濺起飛沙無數(shù)。

人生正難得棋逢對手，快意無窮。

先前在客棧里并未完全試出對方身份，眼下倆人各自施展拳腳，一式“雁舞九天”又接一式“潛鱗在淵”，葉千瑯雖忌于寒毒剛剛發(fā)作，未敢使出十成功力，但掌下招式卻互補(bǔ)互襯盡顯精妙，一心只想逼出對方的看家本領(lǐng)，試出是否真是一刀連城。

奈何他逼得愈緊，對方藏得愈深，也愈感這人看似散漫，其內(nèi)功卻精深廣博若大象無形，分明還未盡全力。

連環(huán)殺招下仍眉眼脈脈，從容帶笑，寇邊城使出一招少林擒拿功夫，以虎爪扣住葉千瑯的手腕，單臂提力，欲將他扯進(jìn)自己懷里——

便是這提力一瞬，他微一皺眉，這須臾即逝的表情變化自是難逃對方的眼睛。

葉千瑯料其白天挨了自己一掌，此刻身上必定帶傷，于是索性以退為進(jìn)乘勢而起，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進(jìn)了寇邊城的懷里。

雪魄仍在飛奔，轉(zhuǎn)眼已將另一匹馬甩出視線。背靠寬闊溫?zé)岬男靥?，葉千瑯被兩條鐵鑄一般的手臂箍著不動(dòng)，試探道：“寇兄似乎有傷？”

“陳年舊傷，不礙事?！?/br>
“可否容葉某瞧瞧？葉某雖不通岐黃之術(shù)，可刀山火海里滾了這些年，一點(diǎn)皮外傷還是難不住的?！?/br>
寇邊城輕聲笑道：“在下一個(gè)買賣人，常年游歷在外，以天為蓋地為席，以烈日當(dāng)頭為帽，荊棘裹足為靴，是以這身粗糙皮rou如何不敢污了大人眼睛?！毖韵轮?，便是不肯了。

葉千瑯冷笑一聲：“倘使我……定要看呢？”

“若大人不嫌見，這身皮rou自然也沒什么看不得。只是在下這身衣裳……”寇邊城低頭咬住葉千瑯左耳的孔雀藍(lán)耳墜，以牙齒輕輕一拽，輕輕笑道，“還得勞煩大人親自來脫。”

話音甫落，寇邊城一把抱緊葉千瑯的腰身，兩具軀體同時(shí)騰身離了馬鞍，雙雙跌進(jìn)沙里。

這拳腳來往一旦變了味，倒像是一場激烈情事，倆人不?；ハ嗨撼秾Ψ降囊路?，絞抱著在沙漠中翻滾，一忽兒你在上，一忽兒我在上，不一會(huì)兒已滿身是沙。

直到力盡方止，葉千瑯跨坐在寇邊城身上，與他一上一下彼此看著。

許是方才飲酒半酣，倆人皆已衣衫大開，氣喘得粗且促，裸露的胸膛不斷起伏，葉千瑯微微一驚：寇邊城的長袍里頭竟無一物。

大漠無際，月色無邊，他膚如蜜酒，肌rou健美，胯間毛發(fā)叢密，陽物壯似稚子一臂，才只是半抬頭的模樣。

“出門急了些，竟忘了穿齊整?！笨苓叧俏⒉[眼眸，笑意慵懶，坦然展現(xiàn)他這驚心動(dòng)魄的軀體之美。

縱使平日里所見盡是骷髏惡鬼，面對如此一具多情的身體，仍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與之親近。

一如旱苗渴雨，飛蛾撲火，指尖滑過他壯美的胸廓，竟感有些燙手。

任對方的手在自己軀體上描摹，直至那冰雕玉鑄似的手指滑入胯間毛發(fā)之中，方才將其按住。

此刻疊骨相交姿態(tài)曖昧，葉千瑯面無慚色，只平靜問道：“有一事葉某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能否向寇兄請教？”

“何事？”寇邊城心道難得，這人竟也會(huì)做出一副虛心求教之態(tài)。

“寇兄看葉某的功夫如何？”

寇邊城如實(shí)答：“至寒至陰，已臻化境。”

“化境不敢當(dāng)。但若盡力一擊，縱是大羅神仙也難周全。然而今日申時(shí)，我曾一掌打中一個(gè)賊人，為何那人卻若無其事縱馬而去了？”

寇邊城搖了搖頭，笑道：“葉大人不必介懷，我猜那人縱能強(qiáng)撐而去，而今也已命喪黃泉了。

“那真是可惜了?！?/br>
“可惜？”

葉千瑯逼近對方的眼目，不答反問：“葉某仍有一事不解，那賊人在沙漠間來去自如若入無人之境，而他來，沙暴也來，莫非這世上真有飛天遁地、呼風(fēng)喚雨之術(shù)？”

“只怕這世上有的只是人多嘴雜，傳訛之誤?！笨苓叧巧焓帜笞Ψ较掳?，將這張青森森的臉孔捏近眼前，自己也微微傾身靠前，卻在距這雙薄唇不過一厘的地方停住——

兩人的目光你退我進(jìn)，纏綿斡旋，葉千瑯只覺這雙眼眸華美魅惑卻又深邃難測，好似一個(gè)以深情俊扮的謊，里頭諸多城府，諸多算計(jì)，諸多兇險(xiǎn)，實(shí)是看不清這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千般念頭一閃而過，只微微壓低了臉，終讓四片唇輕輕碰上。

身與身相疊，唇與唇相貼，倆人皆未更進(jìn)一步，仿是這般肌膚相親就已令彼此快慰得很。

良久，寇邊城輕輕一勾嘴角，道：“本是秀色若可餐，可惜面色卻不太好?！?/br>
被對方吻住的這雙薄唇也似染得一絲笑意，葉千瑯面上仍不動(dòng)聲色：“你說誰？”

“我說今日路邊撞見的賣唱女，恐怕久不知飽為何意，面有慘然饑色——大人以為我在說誰？”

葉指揮使也不拾這話趣兒，仍寡著一張臉問：“如是豈非可怖？”

“倒也未必。人各有所好，或喜花箋，或喜草籀；或喜畫屏牡丹國色生香，或喜黃沙野蒿胡天慘烈?？苣场鄙允乱活D，眸底唇邊笑意更顯，“當(dāng)屬后者?！?/br>
四眸定定相視，也不知哪個(gè)先闔起眼簾，打開雙唇，邀入了對方的舌頭。

剎那投膏于火，抵死纏綿。互咬對方的舌尖，互啃對方的齒齦，吻得彼此氣息不暢，滿嘴血的甘美腥味。

長吻過后，葉千瑯起身道：“不瞞寇兄，葉某是來殺人的?！?/br>
話雖說得平淡干脆，一雙鳳目卻射出懾人綠光，滿帶警戒意味。

寇邊城淡然反問：“殺誰？”

“誰攔我殺誰，誰擋我殺誰。”葉千瑯翻身上馬，對方也已起身，眼梢瞥見那寬闊后背，雖無凍傷痕跡，卻滿布似為刀劈斧砍，鞭抽棍打的傷痕。

縱是殺人如麻如錦衣衛(wèi)指揮使，也不禁為此慘象震然。

意識(shí)到葉千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寇邊城迅速將外袍束了齊整，轉(zhuǎn)身笑了一笑——

仿是背負(fù)著一身隱秘的債，不可為人道破。

（七）

緝捕逃犯的要?jiǎng)?wù)耽誤不得，只待紅日浮升，照徹關(guān)城，葉千瑯便下令于羅望，命其兵分兩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