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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在山中穿行。 “山洞里更是內(nèi)有乾坤。”舅舅的臉上寫滿得意。 走進(jìn)比城門還要巍峨的山洞,子煦瞥見洞口也有個黃底紅字的符,不禁啞然,這滿山的軍士,若是來個女子,不需要這個符,她也是進(jìn)不來的,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個狐貍精如是不走尋常路,偏偏幻化成一個小兵卒,混進(jìn)來輕而易舉,倒也不可不防。這么里外一想,他笑自己拿著傳說當(dāng)了真。 在空曠堪比皇宮大殿的山洞里,子煦頭一次看到西南的將士們,這些從今往后他需要倚仗的人們,一時心潮澎湃,命人拿來卿遠(yuǎn)為著讓他解悶而帶上的一壇二十年陳窖藏酒,開啟之后倒在一旁的山泉里,以示自己同甘共苦的決心,一時洞內(nèi)呼喊鼓掌如雷鳴,經(jīng)久不息。 舅舅湊在他耳邊,“這酒是卿遠(yuǎn)的寶貝,他斷斷做不出這種事,我?guī)缀跻呀?jīng)認(rèn)命,西南寧家要?dú)г谇溥h(yuǎn)手上了?!?/br> 子煦也低聲道:“卿遠(yuǎn)有他的本事,只是這會兒還沒有顯而已。” 被他這么一說,舅舅也高興起來。 子煦的住處安排在鐘山頂?shù)奈彘g書廬中,自上而下層層守衛(wèi),最近的那一層侍衛(wèi),他們的父輩就是侯王看著長大的,出生毫無可疑,忠心耿耿。 忙著見各路將領(lǐng),將近后半夜,子煦才在床上躺下,剛好能看到后山一株老松樹,稍許探出山崖去,這會兒月牙像是掛在樹上,別有意趣。 躺著看了會兒,他才想起白日里手中那團(tuán)軟軟的物件,被他匆忙間揣進(jìn)了左袖中,于是起身去找白天穿的那件赤色云紋錦袍,從袖口掏出一個香囊,上頭還繡著雙蓮并蒂,挺好看。他隨手塞回錦袍左袖,沉沉睡過去。 晨間的cao練聲在鐘山中尤其顯得雄壯,子煦早早被他們吵醒,正好拾起自幼早起練武的習(xí)慣,拿起墨陽劍走出房間,在老松下的嶙峋巨石上盡情揮灑汗水。 幾招過后,他覺著有雙眼睛在偷窺,于是停下手上的動作,四處張望,沒有人,又揮劍挑起,那種被盯著的感覺重又浮現(xiàn)。他狐疑地在山頭四處走動,又眺望山下,侍衛(wèi)們都各司其職,恰巧貼身的仆從端來早飯,他才放下劍,坐在書廬前的石凳上,沐浴著久違的陽光。 山中的生活每日每夜是相同的,然而子煦卻覺得每天都更貼近這支西南大軍,每天都更了解他們。 舅舅隔十天半個月會來看他,順便帶來京城或西北的書信。 果不其然,雨吟在北上的路上一病不起,費(fèi)了好些功夫才調(diào)養(yǎng)得有了起色,但從書信上看,身體又大不如前,心弱癥病發(fā)起來,需要每月十五服用補(bǔ)血益氣丹。 以越陽王的實(shí)力,買藥不是難事,偏偏這個藥方對藥材的要求極其苛刻:人參要百年老參,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龜膠要溯游過百次的老龜,多一次不行,少一次也不行;血燕要最東面山崖上百尺高的燕窩,高一寸不行,矮一寸也不行;龍眼要南地第一百棵樹上的,左一棵不行,右一棵也不行。好在,越陽王到底神通廣大,總算找齊這些藥材,一次制了八十顆,夠她吃上七八年的,暫且這樣養(yǎng)著。 子煦心里不是滋味,雨吟也是因?yàn)樗?/br> 好在也有好消息,譬如,雖然攝政王的軍隊一路上對子煦窮追不舍,卻沒有個正當(dāng)殺兩位皇子的理由,見到他們已經(jīng)進(jìn)了西南地界,也不想惹是生非;西北面,因?yàn)樵疥柾鯓O有遠(yuǎn)見地將手下的要員提前送到西北,只留他自己和夫人在皇城,西北軍大兵逼近,一旦有個風(fēng)吹草動,就突破雁門關(guān)向南掃蕩。攝政王也只能吃了這么個虧,明面上消停了。 卿遠(yuǎn)雖然次次都嫌棄鐘山路遠(yuǎn),山里除了鎧甲還是鎧甲,很不愿意來,卻也每一兩月來看他一次,帶著好酒好茶,兩人對月暢聊,能聊個整月的。偶爾他也把子昊帶來,但明顯后者更是不愿吃這樣的苦。 子煦心里有些酸澀,自己的親弟弟,怎么是這么個貪戀閑適生活,毫無大志的男兒呢。 四年的時光,一晃而過。日露山風(fēng),將子煦鍛煉成一個愈發(fā)干練果斷的皇子,比卿遠(yuǎn)和子昊飽滿健碩得多。 四年里,陪著他最多的,是山間的將士,和夢里的姑娘。她只有那幾句話,哀怨憂傷,痛苦絕望。夢里的自己,對她似乎非常熟稔,最近的一次夢里,子煦甚至伸手抱住她,將她摟在懷里,卻止不住血,只汩汩地流著,他的心居然跟著痛。 她不是個小丫頭,比分別時看到的雨吟要大好幾歲,介于小丫頭和大姑娘之間,子煦想了很多次,始終不記得在哪里見過她。 “聽說,夢里見到的面孔,都是見過的,所以,不可能夢見個完全陌生的人?”又一次對月飲酒時,子煦問卿遠(yuǎn)。 卿遠(yuǎn)很有情趣地晃蕩著酒杯,看里頭隨漣漪起伏的滿月,“肯定是你見過的,不是這輩子,就是上輩子,總之是你命里遇見的人。” “那她反反復(fù)復(fù)說我欠她的是什么意思?” 卿遠(yuǎn)放下酒杯,一臉八卦,“是個女的吧?”撫了撫下巴,“許是你上輩子殺死的情人?” ☆、梅嶺“山魅”(一) 殺死的,情人? 子煦喉頭有些干,他在鐘山待了四年,除了練武研習(xí)兵法,便是和幾個大將巡視隊列。 情人?他想起從前在宮中,夏末應(yīng)季的鮮菱角,水靈靈的;又想到皇子府中的那窩燕子,雛燕柔嫩的軀體。都是遠(yuǎn)隔幾生幾世一樣的存在。 “聽說,錦城新近出了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花魁?”子煦替卿遠(yuǎn)斟了一杯酒。 卿遠(yuǎn)一聽這前半句,就知道子煦雖然人在山中,可消息卻靈通,畢竟這也是轟動全城的大事,“不瞞你說,已經(jīng)讓我安置到了翠苑?!?/br> 翠苑是卿遠(yuǎn)在城郊的一處別院,是除他府邸之外,最為精致美妙的一處別院。 子煦仰頭看月,皓白的牙齒輕輕磕在杯沿,“什么感覺?” 卿遠(yuǎn)一時沒聽清,看了他一眼,半躺在竹榻上,思量了會兒,懶散地道:“遠(yuǎn)看亭亭蓮花不可褻玩,摘下來也不過新鮮個三五天而已。” 以為會聽一大段一大段yin靡的話語、亦或是強(qiáng)自鎮(zhèn)定掩飾喜悅的謙辭,卻沒想到這樣意興闌珊,子煦心下不免詫異,望了一眼正端詳酒杯的卿遠(yuǎn)。要知道,這花魁在錦城出了足足有半年的風(fēng)頭,多少富家子弟爭風(fēng)吃醋,就連卿遠(yuǎn),也下足了功夫,才最終抱得美人歸,這才多大會兒功夫?究竟是花魁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 遠(yuǎn)遠(yuǎn)的,有馬蹄聲急促,紅色的火把在漆黑的山間分外耀眼,一道道傳令兵的嗓音在山野間更顯清亮。不等最后一道傳令兵近前,子煦已經(jīng)放下酒杯,淡淡地沖走進(jìn)院落的兵士道:“把我的盔甲拿來。”從容平和的樣子,令一旁起先驚詫無措的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