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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建功立業(yè),我喜歡金銀珠寶,喜歡安平富足……執(zhí)失是個好人,應(yīng)該也是個好丈夫,我也會做一個好妻子,但是那不表示我嫁給他就是十全十美?!?/br> 李治揉揉眉心。 說的也是,當(dāng)初阿耶為新城挑選駙馬時,何等仔細,過篩子一樣,把每一個世家適婚郎君翻來覆去地考校來考校去,先是魏征的兒子,后來是舅父的兒子。再后來他為了彌補新城,重新為她擇婿,選中東陽公主舉薦的人選韋正矩。 他們都是為新城好,可婚姻之事,難以捉摸,外人看著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不一定能成為恩愛眷侶。真的夫妻舉案齊眉、感情融洽,還有可能遭受其他劇變。 執(zhí)失云漸還沒有抗衡武家的實力。 裴英娘直起身,“同樣的,假如我真的離開長安了,就一定能過得好?以后阿兄和我終歸會明白您的苦心,屆時于我和阿兄而言,不能留在您身邊承歡膝下,是一輩子的遺憾……與其將來后悔,不如讓我們留下,等真的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刻,再走也不遲?!?/br> 李治眼眸低垂,看著裴英娘。 她眼神堅定,面色平靜,并不是視死如歸的大義凜然,而是淡淡地,平平常常地和他閑話家常。 他不由想起那年十七剛進宮的時候,其他人去禁苑狩獵,她不能騎馬,留在含涼殿陪他。春光明媚,她趴在杏樹下抄寫經(jīng)書,為他祈福。枝頭杏花紛紛揚揚灑落,落了她滿頭滿肩,她伏在書案前,一筆一劃,抄寫得很認真。 那時她也用鄭重的語氣勸告他,八、九歲的小娘子,已經(jīng)能窺出他心里的隱憂。 “沒有人能預(yù)測到以后的事情,明崇儼或許能替人面相,但日子到底過得怎么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迸嵊⒛餅⒚摰負]揮袖子,“阿父,您即位的時候,只有二十二歲,阿翁留下最信任的幾名顧命大臣輔佐您,那時他可曾想過日后您會受顧命大臣的掣肘?他預(yù)料得到您會借廢立皇后的機會,一舉擊潰顧命大臣,修改,徹底結(jié)束舊日門閥制度嗎?” 在關(guān)隴貴族集團倒臺以前,繼承魏晉時期的遺風(fēng),規(guī)定了門閥等級高低,門閥世家依然占據(jù)大部分政治資源。 隨著長孫無忌一系的倒臺,李治和武皇后著手命人修訂為,徹底打破統(tǒng)治固有的姓氏門閥政治制度,科舉制度開始真正發(fā)揮它的巨大威力,寒門階級登上歷史舞臺,開啟奠定了后世數(shù)百年乃至千余年的政治格局。 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李治和武皇后完成了守成的重任,繼承貞觀的昌平穩(wěn)定,為盛唐的空前繁榮奠定基礎(chǔ)。 可惜和盛唐的輝煌燦爛相比,這一對夫妻的功勞,遠遠沒有他們的風(fēng)流韻事引人注目。 李世民放心不下李治,晚年幾乎是手把手教他怎么和朝臣打交道,怎么處理政事,為他掃清所有可見的和潛在的障礙。 李治在所有人的輕視和懷疑中即位,大家暗地里笑話,說他靠眼淚讓李世民心軟,剛好撿了便宜。 其實他做得很好,雖然因為多病,他不得不扶持起武皇后,以至于讓武皇后羽翼豐滿,但是誰能篤定沒有武皇后,就沒有其他變數(shù)? “阿父,您能頂住壓力,守住大唐江山。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相王妃,做不來頂天立地、彪炳史冊的大事,但是我自信能保護自己?!迸嵊⒛镄χf,“大不了我看到勢頭不對,立馬卷包袱逃到天邊去?!?/br> 李治臉色漸漸緩和,聽到這一句時,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揉揉裴英娘的發(fā)頂,“十七,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br> 裴英娘歪著腦袋,大眼睛眨呀眨的,“為什么一定要想得太復(fù)雜?阿父,我不是朝堂上的人?!?/br> 她頓了一下,緩緩道,“而且我從裴家到入宮,再到獲封公主,到現(xiàn)在成為相王妃,得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多到全天下的人都羨慕嫉妒我……我真的很滿足。賢士劉伶每日攜一壺酒,讓仆從荷鍤跟隨,對仆從說‘死便埋我’,何等灑脫。我做不來賢士,但是此生也算是無憾了,我還年輕,還有享不盡的富貴,就算偶爾走點彎路、受點磨難,也沒什么要緊。阿父,您的顧慮,該放下了。” 不管是對她的顧慮,還是對李賢、李顯、李旦的顧慮,李治都應(yīng)該放下。 他控制得了局勢,控制不住人心。 昔年太宗李世民睿智,長孫皇后賢德,太子和魏王還不是一個個接二連三讓李世民失望? 李治不可能一輩子為他們保駕護航。 未來的事,交由未來去決定,他們只要過好當(dāng)下就夠了。 話題太沉重,炭盆里的火光都仿佛黯淡了些。 裴英娘揚起一臉粲然笑容,“阿父,您真的擔(dān)心我的話,就多給我點傍身的東西……金銀財寶什么的,多多益善。” 李治沉默良久,無奈地嘆口氣。 裴英娘湊到他身邊,搖他的胳膊,“阿父,外面的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您得早些下決定,是幫我揚眉吐氣呢,還是狠心讓我哭著回去,您自己看罷?!?/br> 李治搖頭失笑,故意板起臉,“看你的笑話?我看這含涼殿的近侍,明明對你言聽計從,誰敢笑話你?” 裴英娘輕哼幾聲,“反正您不給我賞賜,我今天就賴在這兒不走了。阿兄待會兒肯定會來接我,我們倆一起坐在這,您看給不給吧!” 李治徐徐吐出胸中濁氣,近幾個月的沉郁,好似都在剛才的一番長談中悄悄紓解。 罷了,不走就不走吧。 他確實舍不得他們走。 或許,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第156章 一百五十六 雨越落越大,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庭院臺階底下很快積起一汪汪水洼。 宮人們放下高卷的竹簾, 原本就是陰天,竹簾一擋,回廊里變得更昏暗。 李令月憂心忡忡, 時不時看一眼窗外晶亮的雨線,這么大的雨,英娘被擋在殿外, 會不會淋濕? 她剛想起身, 身旁一陣輕風(fēng)拂過, 李旦率先走出去了。 翻卷的云層間偶爾傳出悶雷聲,閃爍的電光轉(zhuǎn)瞬即逝。 李旦眉頭緊皺。 早知道今天會落雨,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她今天進宮的。她身子虛弱, 年紀又小, 不能受涼。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