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海岸，旁側(cè)會看到黑壓壓的恐怖物陸續(xù)爬上爬下。

這數(shù)千萬立方米的空間實際是一個巨大的魔力陣——人類通常面帶懼色的稱之為地獄焚坑——。

它的締造和支配者度瑪此刻正坐在岸邊小桌旁，邊吃甜品邊看雜志，面對這許多完整的骨骼或零散的部件、腐爛或干燥的身體，他全然無動于衷。

初看上去，度瑪是一個高而消瘦的男子。若細端詳那張臉，任誰都會不禁感嘆：雄性怎可以生得這般嬌艷！

他體現(xiàn)著一種美，一種超出性別觀念的可以用永恒來形容的美，而這美麗的本質(zhì)卻歸咎于死亡。

看跳入懷中的埃比格，度瑪伸手將它背部的毛理平。

“唉……”現(xiàn)在它可以隨意的長噓短嘆，無所顧忌。

因為度瑪是不會問的。

他從不對任何生物說話，他的沉默體現(xiàn)著遠比口頭關(guān)懷更深刻的意義。

與此同時，遠方的卓恩仍然承受著盲人般的痛苦。

無色中只聞聲音，看不見任何形象。

感覺到魔王手指勾著他下巴在額頭上親吻著。主人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芬芳，讓他著迷。

床下傳來貝賀拾撿文件的聲音?！皩Σ黄?，我不是有意的?！薄@個顯然被嚇壞的下屬仍然喋喋不休。

“我知道了。你已經(jīng)說了不下十次——”路西法主人道，“可是卻還沒到正題上?！?/br>
“呃……？”貝賀。

“親愛的——你究竟是來稟報什么？”路西法。

“呃，是的。邊界各域的領(lǐng)主大人等在主殿里?！必愘R的聲音。

“原來是那些討厭的家伙。比起提前我倒是寧愿遲到的客人?！敝魅伺呐淖慷鞯哪槪骸安蜁酱藶橹梗愕纳眢w狀況不易呆在這兒，我先送你回物質(zhì)界然后慢慢想辦法，如何？”

“主人非常體貼，”卓恩跪下來吻那只嫩手，“我在人類的世界確實有不得不做的事情?！?/br>
“那么暫別。卓恩小朋友?！比彳浀臒岽皆俅钨N上，“你今天的表現(xiàn)讓我很滿意?！?/br>
“非常高興你喜歡，我的陛下?！弊慷鞯?。

“我會去找你的，很快?！敝魅颂蛩垢珊缘难曇羲粏〉?。

魔王離開后，貝賀將卓恩帶入一座大溫泉內(nèi)洗澡。

“真的是你嗎默菲？”貝賀邊幫他擦洗身體邊問。

默菲?！诙温犚姶嗣郑慷鞑[起眼，“這個問題或許我比你更加難判斷呢。”

“那么……”輕聲的嘆息，“已經(jīng)記不得了嗎？”

“如果我真是默菲——應(yīng)該是忘記了?！弊慷魑⑿Α?/br>
“……可還是那么優(yōu)雅?！庇行┖π叩穆曇簟?/br>
“雖然沒有記憶，但我猜你的可愛也沒有改變，貝賀?！?/br>
“呵呵?！鼻宕嗟男?，貝賀將浴巾塞給他，“剩下的部位你自己洗吧。”

“好?！弊慷?。

聽見貝賀坐在溫泉邊?！澳?，默菲現(xiàn)在的名字是卓恩？”

“x國z省y市D高中二年級四班，卓恩—菲里斯?！?/br>
“原來，姓氏是沒有變呢?！必愘R。

“他叫什么？”

“呃？”

“默菲——或者說也許是以前的我。”

“默菲斯托—菲里斯，Mephistopheles。”

“原來是那個惡魔?！?/br>
“嗯，人類的書里有很多描寫吧。聽說都是些有趣的形象?！?/br>
“是的，有趣，非常?！弊慷?，“默菲到底是什么樣子呢？相近嗎？”

“……不會?！必愘R雙腳輕輕拍打水面，“你以前……也很漂亮?！?/br>
“你說的有些猶豫，那么一定是丑八怪。”

“嗯……不是的，真的不是。”

他們笑。

然后不知為何，貝賀的聲逐漸轉(zhuǎn)變成抽泣。又過了沒多久，完全在哭了。

“怎么了？”卓恩問。他走過去，擦干身體，摸索到浴衣裹在身上。

“對不起，我不想破壞你的心情。”貝賀說，“可我是個很笨的人，就是突然想哭。我陪在他身邊……默菲大哥……像你希望的那樣。”

“陪在主人身邊？”卓恩。

“嗯?！必愘R

“謝謝?；蛘呤谴婺普f?！弊慷髂竽竽请p手。

“不要客氣，雖然不是一樣的性質(zhì)——但我與你同樣強烈的愛著陛下。”貝賀擁抱住少年，“歡迎回來。”

“這些應(yīng)該是你的?！彪S即，貝賀將他的衣物找出來。

“對，我眼睛看不見，不過感覺上就是的。”在貝賀的幫助下，卓恩一件件穿戴整潔。

“那我現(xiàn)在就送你會物質(zhì)界?！?/br>
“嗯，麻煩了?！?/br>
“魔王殿下馬上會派人去你身邊的。雖然在你的力量恢復(fù)前我們不會對外公開這件事，但一些風(fēng)聲仍有可能走漏。并且靈魂復(fù)蘇的過程本身也容易引起一些對手的關(guān)注?？傊垊?wù)必小心?！?/br>
“你的關(guān)心和忠告，我會牢記。”卓恩輕輕頷首，托起那看不見的手背用嘴唇點了點。

“嗯……我們這里走?！?/br>
黑暗中，貝賀牽著他。

……風(fēng)，還有光……

彩色玻璃。

“拂曉之子，你為何從天而降……”卓恩醒來時，不自覺的說著這圣經(jīng)上的詩句。

他躺在熟悉的教堂的熟悉的長凳上。

坐起，理了理金色發(fā)絲。

窗上彩繪的天使加百列仍然有些豐滿。

“人類的世界。”卓恩輕輕說。

他又回來了。

那么，不久前發(fā)生的一切，是否只是……夢？

05

“隊長——”那是萬分激動的夸張鳴叫。

卓恩回首，朝教堂大門望。一群人正跑過來——隊友、門衛(wèi)、還有他的牧師父親。

昨晚沒回家，今晨學(xué)校球隊集合大家又不見他。故到處尋找，很久之后終于想到教堂。

“居然在這兒，”同伴們說，“我們還以為你去哪里泡妞呢?！?/br>
“怎么會，我對上帝如此的虔誠?！弊慷鳠o辜狀的，“整夜一直在禱告呢?！?/br>
“你還好吧？我的孩子?！蔽í毮翈煾赣H若有所思。

“是的。”起身，非常坦然的擁抱他。

即便那些事真發(fā)生過，他也洗了澡，身上早無任何味道。

所以卓恩不擔(dān)心他們會發(fā)現(xiàn)。

他更關(guān)心的是——昨夜是否確有其事？

他被自己的貓——小埃綁架了，它其實是魔王之子，它把他送到母親那里。然后他——擁抱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路西法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