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餐廳，“吃年夜飯了。”

今天的年夜飯，對于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次恍如隔世的感受。

他們都太久沒有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體會到團(tuán)圓與幸福的溫暖了。兩個畸形的家庭在今天終于感受了重組的慶幸。

連暮安是今晚的主人公，季蘇很喜歡聽他說在劇組里發(fā)生的事，就算只是說盒飯里有什么菜，她都能聽得津津有味，而兩個大人則給予了最恰到好處的捧場。但連暮安說的時候總會強(qiáng)行把話題甩給季淮，整個餐桌上就他最沉默，這讓連暮安很不滿。

季淮正在用心品味此時的溫馨幸福，他極力想讓自己融入這個暖得能將人融化的氛圍，可是他做不到。因為過于美滿，反而他總是不受克制的聯(lián)想到其他地方。

比如，曾經(jīng)不團(tuán)圓的大年三十，那個冰冷的家，還有……他的爸爸。

他很不喜歡不適時宜，這是沒禮貌的表現(xiàn)。

所以他必須得讓自己假裝是他們的一員，必須得笑出來。

連暮安難得的好心情，看見季淮一直牽著沒有放下的嘴角，虛假得與最初并無兩樣，像一只無形的手，讓他煩躁得一團(tuán)糟。

飯后，季蘇守在電視機(jī)前看春晚，她最喜歡看五彩斑斕熱熱鬧鬧的文藝表演了。

季清儀和連尚峰自然陪她一起。連尚峰還叫連暮安也過來看，被果斷拒絕了。

他來到季淮的房間，和往常一樣，沒敲門就進(jìn)去了。

季淮站在窗臺邊失神了一般看著窗外。

“騙子?！边B暮安說。

季淮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冤死我了，又哪里惹你不開心了？”

“不想笑就別笑！”連暮安低吼，“折騰自己有意思嗎？”

季淮愣了愣，嘴角落了下來，“又被你看穿了?！?/br>
“季淮，你是不是病了？”連暮安問，這不是帶嘲諷的，他很認(rèn)真。

“不知道，應(yīng)該沒有吧?！奔净磭@了口氣說，“身體沒出事，就是心情總是時起時落的。”

“那你干嘛要悶在房間里？”

“一個人呆著比較舒服?！奔净凑f，“這是真話。你怎么沒一起看電視？”

“你想你個人呆著，我就偏不讓！”連暮安用慣用的討打語氣說道。

可季淮不覺得生氣，如果有一個能看穿他的假面的人陪在身邊，似乎會比一個人呆著好。反正他覺得連暮安在能讓他安心。

如果告訴之前的他這個臭屁上天無惡不作的小孩在這里會讓他感到安心，這可就太天方夜譚了。

和季淮在一起，連暮安就不會閑著，他再怎么著也是個十一歲的小孩，總會不自覺炫耀著自己引以為豪的東西，對于連暮安來說，不是容貌，不是家業(yè)，而是他的演技。

他說的時候神采飛揚，和剛才在餐桌上的匯報不一樣，眉眼帶著少見的靈動，就算說得邏輯不同也讓人忍不住稱贊他。

“厲害厲害?！奔净匆稽c沒有質(zhì)疑他全劇演技擔(dān)當(dāng)?shù)淖晕铱隙?，給他鼓掌，“那電影什么時候上映？”

“吃飯的時候我說了！”連暮安隨隨便便就揪住季淮的小辮子，并加以放大，“你連我說話都不注意聽，過分！”

“饒了我吧?！奔净磁e起雙手。

連暮安傲嬌一哼，“應(yīng)該是三月份左右，后期還沒做好，趕不上新春檔，而且現(xiàn)在也排不上片。票房肯定糊?！?/br>
他那毫不在意票房的樣子讓季淮已經(jīng)見識過了。

“反正老頭子說了會想辦法讓票房過千萬，我mama說了，回本就行。”

季淮對這種豪里豪氣的作風(fēng)完全不知道怎么評價。

連暮安想起了什么，拉著季淮出門，“我拿了一份的光碟，雖然還是亂七八糟的，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便宜你了?！?/br>
季淮無奈順著他的力道走，“你誠實的說一句‘我想讓你看’有那么難嗎？”

他們來到了連暮安的房間，他從行李中翻出光盤，然后拿去放映。

調(diào)好亮度，關(guān)燈，他們手臂貼著手臂坐在沙發(fā)上。

果然如連暮安所說，后期還很粗糙，雖然剪輯勉強(qiáng)連貫，但收音和光線都沒有仔細(xì)處理，很多鏡頭還出現(xiàn)了攝像師，整體還稱不上一部完整的電影。但是蓋不住演員的出色演技，男主角是安黎利推薦的二線演員，雖有實力但沒有好的機(jī)遇，在影片里他把父親的形象刻畫得很深刻，書里那個從一開始自卑懦弱成長為成熟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肆Ⅲw了起來。連暮安就更不用說了，他在演技的天賦無人能及。

其實連暮安作為參演人員，對里面的每個細(xì)節(jié)都很熟悉，他也看了很多遍，每次看都是帶著審視的態(tài)度來對待。可這次不一樣，季淮在他身邊。

他在向季淮展示自己引以為豪的成果，所以他更在意的是季淮的感受。

我演得好嗎？我厲不厲害？我是不是很棒？

連暮安難得有些緊張，季淮對他的肯定好像具有強(qiáng)大的力量。

他終于忍不住，在若隱若現(xiàn)的光線中，轉(zhuǎn)頭瞄了季淮一眼。

季淮怔怔地看著屏幕里溫情相擁的父子，潸然淚下。

“季、季淮？”連暮安無措了起來，他怎么哭了？

片尾曲沒有加進(jìn)去，歡天喜地的“殺青啦”結(jié)束了影片。季淮輕聲說：“我記得書里的結(jié)局是唐小祥沒有救回來，電影里改了??？”

他笑了笑，帶著哀傷的苦澀，“真好?！?/br>
連暮安幡然醒悟，他怎么能讓季淮看這個呢？講述父子情深的影片，不就是在拿刀子往季淮的心上扎嗎？大團(tuán)圓結(jié)局又怎么樣？他看了多難受啊……

季淮說他總能看穿他，可他何嘗又不是被他的表象騙過去了呢？

連暮安深深自責(zé)了起來，“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季淮抱著膝蓋，把臉埋了下去，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些哽咽，“電影挺好的，就是……堵得慌。你沒錯，放著別管我就行?！?/br>
居然還讓他別管？

連暮安有種揪心的感受，他抿了抿唇張開雙臂，抱住了季淮。他貼著季淮的耳朵，聲音還是稚嫩的。

“依靠我，季淮。”

跨年夜，窗外煙花絢爛，盛開的那一剎光芒趁機(jī)照進(jìn)窗戶，隱約短暫地照亮床上的兩個人。

這是連暮安生平第一次和別人誰在同一張床上，他新奇而緊張著。

雖然提出讓季淮睡在他房間的也是他自己。

雖然擋不住煙花的光亮，但卻能擋住煙花的聲響，屋內(nèi)一片寂靜，呼吸聲，甚至心跳聲都能聽到。

連暮安分不清這些聲響是來自誰，稍微動一動，就會不小心碰到身邊的人。

他不知怎么了覺得觸碰季淮是很有意思的事，確認(rèn)他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很好。

于是他反復(fù)確認(rèn)。

在最后一次，調(diào)皮的手被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