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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家犬的樣子給誰看。”秦羽手忙腳亂地插進兩人中間,充當及時和事佬:“哎哎哎,惜哥,我現(xiàn)兒。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干什么。都自家兄弟的……”“你他媽還不準我抽支煙么,我媽都不管我!”季元現(xiàn)不知從哪兒拾來的火氣,推開秦羽,遽然握住顧惜的手腕。“老子抽煙怎么了,誰見我頹廢了。我爸還不知所蹤呢!我他媽好得很行不行。顧惜,你憑什么管我啊。我媽都不管我!”少年全憑意識叫囂,話不過腦。秦羽倏然住嘴,小司令這是給他唯剩的靠山、多年的竹馬撒嬌來了。他用暴怒掩蓋膽怯,用叫囂遮住恐慌。他怕啊。他是真的怕。顧惜忽地松開他,那一瞬季元現(xiàn)有些慌張。十幾年,這是第一次顧惜沒有縱容他。“季媽管你的時候,你在干什么。季爸教你的時候,你在干什么。”“季元現(xiàn),你他媽好好想想。我管你的時候,你在干什么?!?/br>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明明音量不大,卻如石錘一下又一下,砸爛他的根骨。顧惜鮮少動怒,永遠對季元現(xiàn)溫柔言笑。他的世界里,元寶曾給他貧瘠的少年時光染上明媚,他合該寵著他,愛著他。事到如今不盡人意,顧惜也惱了。“季元現(xiàn),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一個勁要你讀書,要你努力的原因在哪里。你怎么不想想,我傻逼一樣從N市轉(zhuǎn)回來的原因。”“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還能在一起混三年。那畢業(yè)以后呢,你想過嗎。啊?”顧惜煩躁地揉揉頭發(fā),煙叼在嘴唇,咬著不點燃。“拿近的說,羽子。假設(shè)他上一流大學,真的移民。而我,我也要去追求自己的前程。你怎么辦?元寶,你好生聽我一句。”“那時候,各人有各人的奔頭出路。你呢,你還怎么跟我們并肩站在一起?!?/br>你不會害臊嗎。人與人之間,階層與階層之間,思想與思想之間。差距愈來愈大時,便不適合做朋友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緣分走到盡頭,費心挽回的都不合手。你以為你抓住的,都是子虛烏有。顧惜踹一腳垃圾桶,掀開廁所門出去了。秦羽站在原地抖如篩子,他不知該不該講話。人精也有詞窮的一天。到底是季元現(xiàn)嗤笑一聲,跟著走出廁所。“還有沒有更壞的消息,我他媽流年不利是吧。”有,還有更壞的消息。——季宏安私密談話第二十天,心臟病突發(fā),當場死亡。據(jù)說,連救護車都來不及。季元現(xiàn)聽聞消息時,只覺手中流年亦如時運。倏地。也中道而止了。天要下雨,初夏來得莫名其妙。季元現(xiàn)站在墓碑前眨眨眼,他分不清雨水還是淚水。但他應該沒哭,所有送行之人都熱淚盈眶。包括父親的下屬,顧家人,季家老少,還有那些不太相熟的人員。唯有季元現(xiàn)與季夫人沒哭。他們只是并肩站著,孤兒寡母,在雨中看著季宏安的遺照。一聲嘆息。今年,怎么如此兵荒馬亂。往后還有好日子,你走這么早干什么。嘈嘈切切的雨點滾落在石碑上,一顆顆砸進季元現(xiàn)的腦子里。沉寂生銹的某根弦,忽地震顫,抖落層層灰燼。季元現(xiàn)低頭看母親,季夫人手指微顫。他慢慢握住,兩人十指冰涼。“媽,我爸去了?!?/br>季夫人輕聲答:“嗯,他去了。”去了。魂魄往西天去也好,天堂去也好,總之不回來了。季元現(xiàn)鼻尖有點酸,眼睛也有些疼。他終于清醒一陣子,心想——我沒爸爸了。后事不用季元現(xiàn)cao心,因季宏安去世,“兩規(guī)”一事也戛然而止。季老爺、老夫人白首送黑發(fā),差點長病不起。整個季家如百年枯樹,樹根下是沉疴,埋葬著一代代前人。如今樹尖站在晚輩,能否逢春還未可知。季夫人仍然揮手叫季元現(xiàn)回去上學,不管他有無心思,也不再叮囑他好好學習。她避不可避地背負起整個家庭,實實在在蛻變?yōu)槿藗兛谥械呐畯娙恕?/br>季元現(xiàn)看著母親憔悴且堅強,他明白,自個兒再也不能說“我的背后有季家”。再也不能說:“沒事,別怕,我們能兜著?!?/br>收拾殘局的不是他,能兜著的也不是他。是父母,是血汗換來的祖蔭。季元現(xiàn),一無是處。他終于看明白了。波瀾盡散時,季夫人再次忙碌起來。季元現(xiàn)渾渾噩噩幾天,最終回歸正常生活。青山埋白骨,黃沙覆綠水。人生消逝去日多,離開一個人,無非是失去一份掛念罷了。生活繼續(xù),生命仍然燃燒。人人都在向死而生。誰都不敢在季元現(xiàn)面前提及家庭,連顧惜也變得沉默。他不再催促季元現(xiàn)學習,好似經(jīng)此一役,少年開始蛻掉天真那層皮。秦羽偶爾從前桌轉(zhuǎn)身,問季元現(xiàn)要不要出去散心。“沒什么好散的,”季元現(xiàn)扯起嘴角勉強笑,“我不如何,不難過。”假話。語文老師在拓展課本,講到陶潛的。耳畔是老師感情誦讀,念: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此二句講送葬之人,待木棺入土,葬禮完畢,便各回其家了。季元現(xiàn)的眼睛忽然有些疼,他盯著窗外大雨瓢潑。已連下兩日,今年會不會漲洪水。往年洪災,季宏安總忙得無法著家。今年,他可算是不用忙了。不再是司令了,不用忙了。季元現(xiàn)忽地拍拍秦羽肩膀,羽子小心回頭。他抬頭捂了下眼睛,很快鎮(zhèn)定片刻。季元現(xiàn)的聲音似從天邊來,有些遙遠,有些輕。他說:“羽子,以后別叫我司令了?!?/br>“就叫名字吧?!?/br>秦羽忽地悲慟,他鼻尖一酸,咬著牙喊道:“現(xiàn)哥。”瞧,稱呼也變了。收斂起年少的囂張跋扈,大膽無知,懂得向內(nèi)。季元現(xiàn)的身骨被一寸寸拔高,打了催熟劑似的,迫切成長為大人的樣子。長子如父,季家全靠他母親,是不能的。季元現(xiàn)回到學區(qū)房時,立正川早在客廳等著。他接到季元現(xiàn)的消息說回來住,不知期待什么、急切什么。立正川很少在學校里同他碰面,只能早點于家恭候。立正川當時告訴季元現(xiàn):別怕。他沒說后句:有我。雖講不清二人之間的情愫,朋友還是要做。季元現(xiàn)放下書包,咧嘴笑:“大半夜不回房間,在這做什么。”立正川站起來,走向他。季元現(xiàn)腦子里依然循環(huán)那首詩,“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br>最后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