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在歷練尚不足以支撐。但出奇的意志堅定，凡事總有自己主見，威逼利誘這些手段是軟硬不吃的。然而只要闡明道理，他自會掂量斟酌。

易縝輕聲笑道：“你想以我為質(zhì)，又怕激怒北晉鋌而走險，如此患得患失。不如我來幫你拿個主意？”

秦疏微微不悅，但分明默默聽著。

“太子中毒的消息我瞞而未報。我一路假冒少宣與你同行，今日之前端王也不曾得知，如今知道了，他也不會多嘴去皇上面前說起?！币卓b慢慢道。“這件事，我大可不予追究?！?/br>
“不予追究？”破軍皺眉?！把嘧秃畈灰?，侯爺如今還落在我手里，談什么追究不追究。”

“怎知我們不能化敵為友？”易縝目光深沉澈明，仔細(xì)注目在秦疏身上。從語氣神色里揣摩他的心思，有如抽絲剝繭。

“我與少宣自小相識，旁人看來親厚，以為定要一道飛黃騰達(dá)。不知這卻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彼哑渲懈上垫告傅纴?。話鋒一轉(zhuǎn)：“少宣善良仁厚，性情卻過于優(yōu)柔寡斷，并非是為人君的資質(zhì)，大有人不贊同立儲，皇上雖顧念父子之情，但不能置朝中重臣不顧。端王就澤國，若將我二人都拘在桐城，一應(yīng)交涉必然由他處理，難保不會生變。到頭來謀害北晉太子王侯的罪過，還得向澤國討還?！?/br>
“侯爺言重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在北晉眼中，若是小小澤國勝過太子和侯爺?shù)陌参?，在下也無可奈何?！鼻厥杳蛑欤卓b的意思他不是聽不懂，但分明不甘心，最終沒有忍住，說出口來?！罢f來說去，侯爺不就是想從容脫身，又想要太子平安，卻不想拿出任何好處來交換，那里有這樣便宜的事？”

他之前言語一直恭謙有禮，此時被惹得激憤起來，后面這話說得稚拙單純，反而更像他這個年紀(jì)的言語。易縝摸著手腕上被連番捆綁勒出來的傷痕，原本準(zhǔn)備反駁幾句，心中所想偏偏被他一語道破，不由得微微愕然，最終什么也沒說。

還是秦疏平靜下來，瞪他一眼：“要不然呢？”

第14章

“不如議和?！?/br>
如今之計，一是戰(zhàn)，二是降，三是議和。

澤國既然沒有一戰(zhàn)的能力。剩下的二擇其一，便是議和。

“你不必懷疑圣上志在天下的決心?！币卓b道，一面留心他的神色?！叭粑艺f北晉一無所圖，或是會放過眼前澤國失去鳳凰庇護(hù)的大好機(jī)會，你也不會相信。然而這江山日后總是自己的，澤國積弱，并非唯有靠武力才征服。而澤國數(shù)百年的繁榮與基業(yè)，能不損毀，自然不要損毀?！?/br>
秦疏眼神驟然冰冷。易縝搶在前頭，把話接下去：“天子與天下孰輕孰重？縱然敬文帝有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舉國百姓能夠?qū)帪橛袼椴粸橥呷?？只因個人的忠義，你就要置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br>
“圣上仁厚不喜殺伐。但天下一統(tǒng)是大勢所趨，區(qū)區(qū)澤國又能負(fù)隅頑抗。如今太子也在這兒，我不愿再生出變故，不如議和，圣上也必然贊成?！?/br>
秦疏抬頭看看他，眼神復(fù)雜，深知其中干系重大，不肯隨意開口。

鳳凰涅槃有一年之限，若論拖延日時，議和無穎是兵不刃血的上選。但北晉又豈會容澤國有緩息之機(jī)。而且敬文帝的病勢，太醫(yī)不曾明說，但隱約暗示著不諱的意思，他送淑妃出宮以防不測，途中分明有人暗中尾隨，又豈知不是意圖趕盡殺絕。如今燕淄侯主動提起議和，如何信服？

易縝知他心志堅定，雖不愿惹來舉國兵禍，也不是幾句話可以說服的。索性把話挑明了：“久聞澤國帝王血統(tǒng)有鳳凰庇護(hù)，議和的方法，自然也要有所不同?！?/br>
“我朝苿華公主，才貌皆佳，至今云英未嫁。我僭越一步代圣上作主，愿替公主提親?！?/br>
破軍一怔。

易縝道：“若是不喜苿華，圣上還有兩個meimei。兩國既是姻親，日后公主有了子嗣，想必北晉也能受圣獸鳳凰垂憐庇佑。我把話先說在前頭，公主身份尊貴，若有所出，必然是日后的太子。敬文帝若有其它血脈，只須安分做個太平王侯。”說得極為認(rèn)真，又道：“聽聞敬文帝身患舊疾，宮中珍藏有上代醫(yī)圣留下來的不少靈丹圣品，雖不是能治百病，但對肺疾最為有效，我也可代為向圣上討要?！?/br>
兩國既結(jié)為姻親，又有子嗣，那鳳凰的屏障自然無法再阻擋兩國來往，大可以徐徐圖之，不必急在一時。縱然敬文帝不是久長之像，要拖個三五年，總還是不成問題的。他這番說詞乍一看上去，大為合情合理。

半晌沒聽到破軍答話，抬眼看時，正好秦疏正看過來，眼中頗有神彩。飛快的在他面上一掃就移了開去。

易縝暗喜，不知是那一句說得破軍有些動心。于是也不催，只道：“此事重大，你慢慢想一想。”

他一邊低頭從灰堆里將幾個鴨蛋扒出來。轉(zhuǎn)眼卻見破軍支著下巴坐在一旁，眉心微微皺著，正在認(rèn)真考慮。

秦疏態(tài)度分明很嚴(yán)肅，但不知怎么的，易縝一時只覺得他那模樣倒像小狗似的，苦惱著要吃rou包子還是啃骨頭。

“過來先吃鴨蛋?！彼厥枵姓惺?。

秦疏遲疑了一會，還是挪過去，很安靜地坐在他旁邊：“我不餓。”

鴨蛋共有五個，易縝于是自己占了三個，把剩下兩個推到他面前。

“王爺說話當(dāng)真？”秦疏也不去揀，低頭瞧了一陣，突而輕聲問。

“若我言而無信，日后孤家寡人，不得善終。”

“那好。王爺記住今日說過的話?！鼻厥鑵s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他，掂量了一陣。終于想定?！白h和的事我做不了主，侯爺請稍候幾日。”

“那是自然?！币卓b從來不信鬼神之說，這話不過是隨口說來。見破軍當(dāng)真，反而微微一怔。一時來不及細(xì)想，只需破軍支援就足夠了，這時催促反而適得其反。見破軍眼神明亮起來，心下卻是冷嗤，隨口道：“我們總得先離開此地，等回到桐城回稟敬文帝定奪?！?/br>
秦疏點(diǎn)點(diǎn)頭：“等我先問過貪狼。”

易縝心下一動，不問敬文帝卻要先問貪狼？

他早看出破軍城府尚淺，必然不會是三御使中出謀劃策的人。但常在敬文帝身邊的似乎只有破軍，其余兩人很少露面，斥侯多方打探，也僅僅得知破軍是左相獨(dú)子，自幼入宮，先皇親賜秦姓，向來深受敬文帝寵愛。破軍年紀(jì)尚且不大，要成就如今這身修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左相是一介文臣，竟舍得將年幼的獨(dú)子送去受這份罪。破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