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忍不得把人放下，好不容易克制住就此將人擄回家去的念頭，吩咐找家客棧，要了間上房，安頓秦疏睡下，他自己卻是就著燭火，坐在旁邊守著秦疏看了一夜。他心里還想著大局為重，其間倒也老實，實在想秦疏想得緊了，也只不過偷偷親上一口，勾過他的手來摸一摸。

如此直到黎明之時，實在不得不走，這才將醒酒的藥丸化在茶水里，仔細(xì)喂秦疏喝了半杯，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那半杯醒酒茶卻十分的有效，秦疏在他走后不久便醒過來，睜眼時吃了一驚，好在小二早得到吩咐，一直端了洗漱的熱水候在門外，聽進房內(nèi)有了響動，就在外面敲門，倒省去他一番驚懼。

昨天他雖然沉睡，迷迷糊糊中卻也有些感覺，自己身邊似乎還有別人，只是聽小二所說那人自稱是他的朋友，已經(jīng)替他付了房錢，他卻想不出送他來的該是生意往來上的哪位客人。

但想到昨天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去付了酒錢，若不是遇到這人一番好意，此時真不知自己睡在什么地方。秦疏不禁微微有些汗顏。

洗漱時又見桌子上放了個香爐，上品沉水香的氣味綿長細(xì)膩，顯然不是這家店里應(yīng)有之物，不禁微微一怔，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夢，夢里的場景依稀和這香味混雜，糾纏在一處。

想得多了，仍是有些宿醉后的頭疼。他卻是記得昨天的事，遲疑了一會，看現(xiàn)在天色尚早，還是準(zhǔn)備回去一趟。

他原想著悄悄進家，就裝作自己昨夜沒有出去過一般。

誰知一推門，就看見梁曉抱著膝愣愣地坐在小凳子發(fā)呆，情緒十分低落。看見他時先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但不過一瞬，他叫了一聲秦叔叔，起身就飛撲過來。

這孩子性情穩(wěn)重，縱然心里覺著同秦疏親近，卻從來沒有表現(xiàn)得這么熱切。

秦疏有些不習(xí)慣，輕輕答應(yīng)了一聲，就要讓過他住里走。誰知梁曉卻抱住了他的腰不放，抬起頭來眼巴巴的看著他。

秦疏看他滿臉倦容，眼皮微微腫著，原本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里有些紅紅的血絲，不像是哭過，卻像是沒有睡好一般，動作便遲疑了下來，伸手揉揉他的頭發(fā)，一手摟住他的背：“怎么了？”

梁曉看了他一會，這才自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卻不愿松開手，偎在他身邊輕聲問道：“秦叔叔，你昨晚上去了那里？”

原來梁曉昨天雖然什么都沒有看到，就被秦疏掩住眼睛拉走。卻也因為如此，他心里對此越發(fā)在意起來，又想到地上摔碎的碗碟，不禁害怕起來。

梁曉自己住一間小屋，從來都乖乖的一個人睡，一點兒也不用人哄。但他也是個心思極其細(xì)膩敏感的孩子，潛意識里覺得從前平靜的生活將要發(fā)生某些極大變化。那種對未來的不安和畏懼，對一個孩子來說，簡直是難以承受的惶恐，他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平時沙沙的雨聲，在這一夜，卻像是藏了無數(shù)妖魔的竊竊私語在里頭，似乎隨時都會從黑暗里伸出爪子來把他拖走。

梁曉實在是害怕極了，他隱約知道自己不方便在這個時候去找孟叔叔，便只有學(xué)當(dāng)日的許霽一般，把自己的小枕頭抱在懷里，摸索著去找秦疏。

房子里自然是空無一人的，梁曉心里又驚又怕，他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去哪找秦疏，又沒法去告訴孟章，根本毫無辦法，當(dāng)時倒是偷偷哭了一場，后來好不容易忍住了。雖然秦疏不在，他也覺得呆在秦疏的房間里比自己的小屋時百家安心，不肯在回去，卻是怎么也不敢合眼，抱著枕頭睜著眼坐了一夜，無時無刻不在盼著秦疏回來。

一等到天明，他明知秦疏必然是不在家中，卻還是不死心的將家里找了一遍，這才失望了，搬了小凳子坐到房檐下發(fā)起呆來，這才有了剛才秦疏進來看到的那一幕。

第161章

秦疏看了他一眼，梁曉有些不安，腳尖在地上蹭了蹭，而他就垂下眼去盯著自己的腳尖：“我昨晚上不敢睡，去找叔叔的時候，你不在房間里。”他越說聲音越小，卻不敢提自己在他房里等了一夜的事。

秦疏總不能和個孩子說實話，含含糊糊道：“昨晚上突然想到還有點事，又回城了一趟，后來太晚，就在店里住了一晚?！?/br>
好在梁曉只哦了一聲，并沒有追問下去。

秦疏兇他頭發(fā)零散地披下來，柔順地散在肩頭，顯然還沒有梳洗，要去給他燒些熱水。梁曉不肯再坐在外面等，牽著他的衣角，亦步亦趨地緊緊拉著他，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

秦疏停下來，梁曉差點一頭撞上去，也跟著停下來，不明所以的抬頭看看秦疏，眼睛里還有殘余的驚魂不定。

秦疏什么也沒說，只是將他攥著自己衣角的手握到掌心里，牽著他一住廚廚房里走。梁曉想要自己來，可是秦疏讓他坐著就好。

凳子和摔碎的盤子已經(jīng)被梁曉簡單地收拾過。只有那把雨傘仍然靠在門口。

秦疏轉(zhuǎn)眼間看見雨傘，問：“李姑娘還在家里？”

梁曉點了點頭。秦疏微微有些驚訝，他以為孟章會把她連夜送走，雖然已經(jīng)提及兩人的親事，但一個姑娘家就這樣宿在別人家里，若是被人瞧見，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可眼下這情形，他不由覺得十分窘迫，倒有些后悔自己這天清早沒必要再回來，可看看梁曉乖乖坐在一旁，像不安的小狗一般，不時轉(zhuǎn)頭朝這邊看一看，確認(rèn)他還在，這才能夠安心。

秦疏便又覺得自己實在該回來這一趟。

他在心里長出口氣，暫時把旁的念頭都收住，默默地生火燒水，只想著早早將梁曉收拾妥當(dāng)，領(lǐng)著他進城去，兔得在家里和那兩人撞在一起，雙方都尷尬。

他燒水的工夫，外頭有了些響動，似乎房間里兩人起了爭執(zhí)，隱隱約約傳到這兒來，孟章似乎十分氣憤，另一人的情緒也有些失控，兩人都還壓著聲音，聽不清楚吵起什么。

梁曉偷偷去看秦疏的動靜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秦疏卻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時舀了水，喚梁曉過去洗臉。又乘著這工夫，解了他的頭發(fā)，利索地梳理一番，重新束扎起來。

梁曉難得他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既受寵若驚，又十分高興，一時之間倒忘了去關(guān)心孟叔叔是怎么回事，而且他隱約覺得，孟叔叔那里是大人之間的事，不是他這樣的小孩子該知道的。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是和許霽在一起呆久了，被他的嬌氣傳染，居然飄飄然有些得意，得意當(dāng)然是不好的。他于是收斂起興奮莫名的小心思，忍著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