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目左瞧又瞧，又掰著手指算了半天，這才笑嘻嘻地轉(zhuǎn)過頭來，眼睛里亮閃閃的，顯得很是快活。

“以后爹爹來記賬，我們也不用再找賬房先生了，我們還可以一整天都在一見，我想爹爹的時候隨時都能見到?！彼厥璧氖质箘艙u晃?！昂貌缓煤貌缓?？爹爹好不好？”

他那張可愛的臉上露出期盼的神色，實在讓人很難拒絕他的要求。秦疏似乎想說什么，然而張了張口又忍住了，他看著撒嬌的孩子愣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狠下心來不去理會，默默地把風(fēng)干墨跡的書合起來遞給他，不著痕跡地轉(zhuǎn)開了話題：“拿去收好，這不是玩的東西，你以后別在上面亂寫亂畫，小心弄臟弄丟了?！?/br>
許霽聽他這么說，嘟著嘴不太高興，卻還是乖乖的接過去，放到桌下一個小屜中。

秦疏看他鼓著臉生悶氣，心里不由得有些內(nèi)疚，想了一想道：“小霽，要不要出去走走?！?/br>
許霽本想不說話，也讓爹爹嘗嘗被冷落的滋味，可他到底沒有耐性，不等秦疏再問第二遍，他就猶猶豫豫地把小腦袋轉(zhuǎn)過來了，看著秦疏問：“去哪？”

秦疏道：“去學(xué)堂里接哥哥?！?/br>
許霽奇道：“不是還早么？”

秦疏稍微一頓：“也要以先到別處走走?！?/br>
許霽偏頭看著他，似乎在猜測秦疏這么做的緣由，是不是因為剛才回絕了自己的要求而有意討好。

秦疏默默地坐在那兒等著，也不催他。

良久許霽才賞臉地對著秦疏點點頭，他勉力不露出歡天喜地的神色，矜持著道：“那好吧?！?/br>
秦疏要帶他出去并非什么難事，只需和易縝打聲招呼。抱著許霽從里屋出來時，前面鋪面里有幾個客人，多半是女客。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許霽的胡言亂語還是心理作用，秦疏不由得在客人和易縝之間多看了兩眼。

易縝忙得不可開交，對他目光中是不是有別樣意味混然不覺，忙碌中卻還是親自把父子二人送出門來，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這才轉(zhuǎn)回去。

許霽摟著秦疏的脖子掛在他身上，看著秦疏抱著自己朝南面走去。這方向越走越熱鬧，卻和回家以及梁曉都不在同一個方向，他便明白秦疏這是真要帶他去玩。

小家伙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可美了，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

其實許霽雖然愛熱鬧，但京城里的繁華他都見過，比起各種新奇有趣的雜耍戲法，好吃的點心好玩的玩意，陪著他逛街的人是秦疏這一點來得更讓許霽開心。

桐城的景致他平時看觀的那些城鎮(zhèn)還是有很大不同的。眼下的街道一旁伴河而建，河中水流平緩，靠岸的地方冒出不少新荷綠萍，也有小巧的舢板穿梭其間，載著新鮮的魚蝦菜蔬叫賣。兩旁皆是鋪面，更有不少買點心吃食各種玩意的小販將攤子擺到了青石路旁，而桃李瓜果更是不缺。

易縝帶著許霽來到此地已將近兩月，卻一直沒顧得上帶他好好游玩一番，眼下的一節(jié)對于許霽來說還是很新奇的。

秦疏抱著他，雖說并沒有走很長的路，卻覺得有些吃力，走上橋心的時候，終于支持不住，把他放了下來。

“小霽乖，下來自己走吧?！?/br>
許霽小聲嘟嚷著：“爹爹剛才還明明說我廋了……”但看他微微汗?jié)竦陌l(fā)際，卻還是乖乖地從他身上下來，很好奇地跑到欄桿邊向下張望，指著下面賣荷花的小船又蹦又跳：“爹爹，我要那個花，給我買嘛！”

他嚷了兩句，才記起來秦疏并不像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父王，不會買這些沒有什么實在用處的東西，連忙又規(guī)矩地背著手來。一本正經(jīng)地?fù)u頭：“我就是年，不要了?！?/br>
秦疏卻沒有任何不悅，不但摸摸他的頭，招手喚過小船，讓他自己挑了兩只。

小霽小心地讓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卻還是興奮得滿臉通紅。他小心翼翼地興趣著那兩只荷花苞，走了幾步，忍不住開口對對秦疏道：“鄭伯說的，等端午的時候，我可以去扮觀音身邊的金童，別人都沒有我好看。這樣這樣，像不像？”

秦疏微笑著點頭，牽過他一只手沿著街道慢慢走，他便高興得跟什么似的，只覺得街道兩旁那些從前就見過的小玩意似乎也更加有趣了不少。

他記起自己揣著小荷包，易縝沒有再給他往里頭放金豆子，卻裝了不少銅錢和一些小碎銀子子，鼓鼓的也有好幾十枚，于是看上了什么便自己買，秦疏也不說他，有時看他喜歡，還不等他開口就會搶先買下來。

許霽一直保持在很興奮的狀態(tài)，等他累了走不動的時候，秦疏帶著他尋了家茶鋪坐下來，叫了些點心瓜果給他吃。他一直都顯得開心得不得了，之前秦疏不肯答應(yīng)他做自家賬房的那點兒不快早已經(jīng)被他忘到了九宵云外。

興奮中的他，自然也沒有留意到秦疏看著他時那戀戀不舍又猶豫掙扎的復(fù)雜目光。

許霽啃完一塊西瓜，打了個飽嗝，長長呼了口氣，只覺得通體舒泰。這時才發(fā)現(xiàn)秦疏一直看著自己，就連桌上的茶水也沒有動過一口。

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把裝果子的碟子往秦疏那頭推了推，殷勤地道：“爹爹，你也吃。這瓜很甜?！?/br>
秦疏勉強笑了笑，謝過他的好意。

許霽看了看他，總覺得有那兒不對又說不出來，狐疑著哦了一聲，捧起一只桃子慢慢地咬。

秦疏看著他紅樸樸的臉頰，上面還滲著細(xì)密的汗珠，也像一只熟透帶露的桃子。秦疏有一瞬間的恍惚失神，怔了有一小會工夫，這才抬手給他擦去。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兩只面人，這是許霽仗著可愛，死皮賴臉非要央著做面人的師傅給他照著樣子現(xiàn)做，其中一個是他，另一個是小霽。

原本許霽還不滿足，他還想要把哥哥jiejie父王爺爺一家人的面人都做出來，這下子就連手藝師傅也只有苦笑搖頭，任憑他再可愛也沒有用，許霽這才做罷。

因為許霽在一旁火燒火燎上竄下跳地一直催，面人做得有些俗，然而雖不說惟妙惟肖，神韻卻和真人也有八九分相像。秦疏正在看的是許霽那一個，小小的面人對著他笑得燦爛無比，兩只本來滴溜滾圓的眼睛甚至都成了彎彎的兩道月牙。

“小霽?！鼻厥杪曇艉茌p，說話的時候垂著眼并沒有看一旁的許霽，仿佛生怕看了之后，那好不容易積聚的一點點勇氣就會消失殆盡?！暗湍阏f件事，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要讓你告訴你父王好不好？”

許霽果然來了興致，轉(zhuǎn)著烏溜溜的眼睛左右看了一下，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