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易縝也就強(qiáng)自鎮(zhèn)定了心神，開口問道：“什么時候動身？”

他不等秦疏回答，接著又道：“你和簡安多年不見，在走之前，總要見上他一面。京城里的雜事已經(jīng)有了眉目，他過幾天就能從京城里動身。再說，過一個月就是小霽的生日了，你多年不在他身邊，無論如何也請你替他過完這個生日再走?！?/br>
秦疏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遲疑：“……但是，商船這個月內(nèi)就要出海了……”

“若是誤了行程，我替你另找一只船隊，定然不會事，如何？”易縝頓了頓，見他果然有些支援，接著加重了語氣：“到下個月，許霽就滿六歲了，他一共過了六個生日，從來沒有一次有你在他生邊。我只希望你能等他過完生日再走，這不算過份吧？”

“對對對！”許霽十分機(jī)靈，一聽這話，立即附合地點頭，拿淚汪汪烏溜溜的眼睛瞅著秦疏，縮在秦疏懷里就跟可憐巴巴的小狗似的。“我要爹爹陪我過生日，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了……”

秦疏架不住他纏，最終還是勉強(qiáng)的點了頭，答應(yīng)把行程推遲，然而卻希望易縝找的船隊動身的日子越早越好，最好等許霽過完生日就動身。

對此許霽把嘴巴撅得再高也沒用，易縝卻是心中稍定，他會為了許霽而讓第一次步，只要還有時間轉(zhuǎn)圜，他就有可能使秦疏退讓得更多。

這一天晚飯的時候，這件事提起來，鄭伯和明珠都十分驚詫，無論眾人怎么勸，秦疏表現(xiàn)得十分堅決，又再三保證半年便回來，這才使得幾個人暫時妥協(xié)。

接下來的里子里，家里人自然希望他回心轉(zhuǎn)意，每日都要勸上他幾遍。然而秦疏卻再也沒有松過一次口。

易縝幾乎使盡了全身的解數(shù)就不用說了，其中最受影響的還是孩子，梁曉那么乖的孩子，也尋個理由向先生請了假，成天小尾巴似圍著秦疏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只盼能多相處一刻是一刻。

而許霽更是寸步不離的黏著秦疏，撒嬌耍賴使盡各種手段，從早到晚更要哭上十余場。每每纏得秦疏沒有辦法，最后只有不顧他的掙扎，抱著他默默的坐著，直到孩子折騰累了睡去，而對于許霽的要求，他卻是鐵了心一般，緘口不言。

許霽到底年紀(jì)還小，這么折騰下來，原本rou嘟嘟的小身子眼看著就瘦下來，嗓子整天都是啞的。精神也有些不濟(jì)，每每睡著睡著，夢里就會驚哭起來。

秦疏除了在這件事上無論誰勸都不曾松口之外，對幾個人都顯得格外留戀，他這些天也不再外出，專心留在家里陪著幾人，把整個家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凈凈，衣服都翻出來漿洗縫補(bǔ)，袚子曬過，替幾個孩子謄寫了厚厚一替描紅練字用的本子……但凡是想得到的事情，他都點滴不漏的做了，空下來的時間，便對著幾個孩子千叮萬囑一番，生怕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許霽是他一勸就要哭的，他便對著兩個大些的孩子再三交代，兩個孩子每每聽著聽著就眼圈發(fā)紅，而秦疏自己顯然也并不好受。每每說著說著，便會恍惚出神。

然而他那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卻始終沒有動搖過。

日子流水一般，一個月的工夫，眼看沒有幾天也就要過完了。

第201章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地臨近，許霽越發(fā)焦躁敏感。本來他已經(jīng)和易縝搬出去住，這幾天纏著秦疏不放，晚上和梁曉一道睡，怎么也不肯回去，等第二天易縝起早過來接他。

許霽年紀(jì)小小，連日來的緊張，難免讓他心里十分不踏實，有梁曉躺在旁邊還覺得不夠，他還要拉著秦疏的手不放，這時他也不鬧著要聽睡前故事了，就那么眼巴巴的望著秦疏。

直到秦疏和他們擠在一張床上睡了，他這才肯合眼。

但就算是這樣，睡到半夜時分，許霽還是毫無預(yù)兆地從夢中醒來，本能的往身邊摸去。一側(cè)規(guī)規(guī)矩矩躺著的是梁曉，另一邊卻是空的。若不是被窩里還留著余溫，表明人是剛剛起身，保不住許霽就能扯開嗓子哭起來。

門是半開著的，淡淡的月光照進(jìn)來，許霽悄悄地從床上爬下來，沒有驚動梁曉，鞋也不穿地一個人摸出門去。

一旁緊挨著的幾間屋里都已經(jīng)滅了燈，院子里空空蕩蕩，雖然有些月色，卻不甚明亮，許霽沒有多想就跑出來，這時被夜風(fēng)一吹，腦子開始清醒，那些吃人的妖魔似乎一個個要從故事里蹦了出來，就藏在暗處盯著他，瞅著機(jī)會就要把他捉去。他乍子膽子往院子里掃了一圈，并沒有見到秦疏，不由得就害怕起來，顫著嗓子低低叫起來：“爹爹？爹爹你在哪里？”

好在很快就聽到秦疏回答他。不一會秦疏的身影從院墻的陰影中走出來，聲音里略略有些吃驚：“小霽？你怎么跑出來了？”

他注意到許霽光著腳站在石階上，大約他覺得冷，幾個小腳趾無意識地動來動起，緊巴巴地?fù)钢孛?。他卻似乎沒有發(fā)覺這點，臉上隱隱帶著沒退盡的不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秦疏的身影猛看，生怕他再不見了似的。

秦疏彎腰把他從地上抱起來。

小家伙在他懷里微微發(fā)顫，過了一陣才緩和下來。他白天里膽子大得沒邊，仿佛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然而一旦等到了晚上，他卻是最怕鬼啊怪啊什么的，從不敢自己一個人往暗處走。他現(xiàn)在敢跑出來，著實是鼓足了勇氣。

許霽伏在他懷里，慢慢覺得心安，于是就連半夜自己醒來沒見著他的事也不太想追究了，他把小腦袋湊在秦疏懷里蹭了蹭，最后擱在秦疏的肩膀上，僅僅是略帶著委屈地問了一句：“爹爹，你出來做什么。”

秦疏把嘴角的血跡悄悄拭去，頓了頓才答他：“你夜里醒了都要喝水，我去給你倒水?！?/br>
這答案倒還令許霽滿意，他也沒有留意秦疏剛才的方向并不是廚房，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秦疏抱著他回了房，梁曉還好好的睡著沒有醒。

小家伙雖然睡意上涌，但剛才受了點驚，這時卻是撐著眼皮怎么也不肯自己躺到床上。秦疏身上也沒有多少熱氣。拉過被子一角披在兩人身上，又摸摸他的腳，覺得有些涼，便一直給他捂著。

屋里一直沒有點燈，秦疏抱著他就這么坐了一陣，輕聲問許霽：“過幾天你生日的時候，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許霽努力的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讓自己不被磕睡蟲拖走。他極是聰明，這么多天纏來纏去都沒有效果，這時也不徒勞地提起挽留秦疏的事，反倒是很認(rèn)真的偏著腦袋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