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這些個女子還有旁的什么相似之處？”

    “旁的相似之處？難不成她們都是出了五服的遠親？”

    林鸞故意不配合，言澈被噎得氣結(jié)。

    “我倒希望她們是親戚！”本想要賞她一記爆栗，奈何一對上那雙杏子眼他就心下柔軟發(fā)作不得，只能捶胸頓足興嘆道，“你能預(yù)見兇手喜在陰時陰刻動手，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這些個女子的生辰，也是極陰的時刻嗎？”

    “生辰？”

    “沒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

    “……八字純陰……”林鸞嘴上反復(fù)咀嚼，蔥白小指無意識地扣響桌面，另一手托住臉頰，玉雕般的粉面人稍稍撅起丹唇，眉間愁緒似昆侖山巔萬年化不開的積雪。兇手取走這些女子的生血和心臟，究竟要作什么妖？

    言澈但笑不語，好整以暇地佇在她身旁靜靜等著，良久，瞥了眼更漏：“多思無益，想知道那兇手肚里打的是何算盤，待他伏法后一問便知。”

    杏子眼忽地轉(zhuǎn)過身，不可思議地望向言澈，須臾又暈上了些許惱色：“繼續(xù)守株待兔嗎？”

    “有何不可？”

    “我怕……”

    “范圍已經(jīng)縮小了，你還擔心什么？”

    言澈雙手抱胸，倚在門柱上淺笑，與林鸞緊繃的小臉兩相對比。

    “如果押錯了寶，或者……那歹人聽見風(fēng)聲突然撤手，怎么辦？”

    “敢在錦衣衛(wèi)的地界里殺人，”言澈踱步至窗前，促狹著眼打量屋外微微偏西的日頭，“分明就是在尋釁，他自信我們查不到他，哪里還會見好就收。”

    回想起詔獄里那具面色驚恐的尸首，林鸞忽覺背脊發(fā)涼，同樣的死法，只是心臟并未被取走罷了。想來也是可笑，這銅墻鐵壁般的詔獄竟也能叫人尋了空子，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證，眼瞧著就要撬開牙了，竟被人半道截了胡，還真是給今年討了個好彩頭。

    胸口處似燃起了一團無名火，燒得林鸞靈臺嗡嗡作響，感覺就連鼻間呼出的氣體也比平日里要灼熱上三分。竟敢在詔獄內(nèi)殺人，猖狂如此，真當北鎮(zhèn)撫司無人？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碧玉年華，京城布衣人家女子……”林鸞提筆生風(fēng)，比對著羊皮紙上的名單仔細一一篩選起來。

    “最好……再看看她們的畫像?！?/br>
    見某人筆下一滯，狐疑地望向自己，上下左右好一頓打量，言澈終是不敵，鄭重神色清咳兩下：“死去的那些女孩子，長得，都挺漂亮的。”

    隱約中似有什么東西折斷的聲音，言澈滾了滾喉嚨，自然將臉扭向別處，眼角余光卻不自覺往案前瞄去。

    “嗯?！绷蛀[神色淡淡，從筆擱上取過另一支筆，兀自埋頭繼續(xù)圈圈畫畫。

    無人作聲，只更漏滴答，卻比一群人簇擁著你厲聲叫嚷還要叫人心焦。

    “咳，當然，她們都沒阿鸞好看?！?/br>
    “哦?！?/br>
    城郊李氏，以出賣繡品為生，今年便該及笄，且家中除卻一雙父母，再無旁的兄弟姊妹。京城內(nèi)符合條件的少女中，她的可能性最大。今夜，會是她嗎？

    大門上，紙燈籠火紅兩團，卻襯得門庭異常冷清。林鸞抬頭望了眼天色，長吁出一口氣，對著后頭比了幾個手勢后便伏身躡足翻墻進了內(nèi)院。

    樹影斜斜交織于腳下，夜深人靜時最是蟲子歡鬧的好時候，可今晚就連它們也齊齊噤了聲。林鸞顧盼左右，緊貼著墻繞到窗旁，拔出繡春刀沿著縫隙輕輕撬開木窗，橘光傾斜而出，但見織機旁一薄衫少女轉(zhuǎn)入屏風(fēng)后。

    想來就是她了。

    趁少女還未發(fā)覺，林鸞翻身進了屋內(nèi)，快走幾步至屏風(fēng)處。

    “什么人！”

    少女倉皇回身，卻見斜向一掌劈來，頸上酸痛，翻了個白眼便昏昏然倒下。林鸞趕忙扶住，低聲道了句歉意，便將她挪到衣櫥中藏匿起來。

    織機旁燭火跳動，燭花凝結(jié)其上，使得屋內(nèi)光線愈加昏暗。林鸞匆匆收拾好屋子，隱隱辨出房梁上頭傳來瓦片摩擦發(fā)出的窸窣聲響，心下暗嘆：還真叫這言澈料中了。二話不說便吹滅燭光翻身上了床，揮手卸下水色帷幔，扯過一床被子覆蓋全身，靜心等待兔子上門。

    墨色暈染，似有人提筆輕揮，水墨自筆尖滴落，沿著宣紙紋路層層暈開，只一瞬便流轉(zhuǎn)至屋內(nèi)各個角落。四下幽寂，唯胸口小鹿跳動異常，長吁出幾口氣才稍加緩和。隔著薄被，林鸞依稀可以辨出窗外水色月光。

    嘶嘶聲響起，應(yīng)是有利刃順著木窗縫隙滑過，吱呀一聲，傾斜而入的月光更盛，直直淌到林鸞眼前，將這薄被照得幾近透明。腳步聲極輕，自木窗處徐徐靠近。

    林鸞漸漸收斂鼻息，脖頸后背微微潤濕發(fā)涼，明明尚未開春，她卻在被窩中一身一身不住發(fā)汗，溫熱氣體無處發(fā)散，反撲而來，炙烤著每一寸肌膚，身子僵硬不敢隨意動彈，只右手慢慢挪向腰間的繡春刀。

    五步，三步，一步……林鸞似乎能看到薄被另一頭那雙陰戾的眸，幽黑墨色中好似泛起綠光，讓她回想起當年自己在獵場中走失時遇見的財狼，咧開嘴露出陰森獠牙，低垂著腦袋直勾勾盯著獵物。

    曾經(jīng)，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和救兵到底哪一個先來？而現(xiàn)在，她也長出了自己的獠牙，微笑著靜候一旁，等待獵物送上門來。

    黑影行至床沿邊上，隔斷了那水色清輝，陰影投下為林鸞雙眼蒙上寂色。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人緩緩伏下的身子，鼻息撞上薄被，蕩起幾許起伏。右手拇指輕輕挑開刀鞘，只等那人再貼近一寸便可迅速出擊。

    北風(fēng)順著窗緣闖入，驚起薄被上一陣戰(zhàn)栗?？┼?，幾粒碎瓦自屋頂滾下，落至木窗沿上被彈開，咕嚕滾地息了聲。

    黑影警覺，驟然起身后退，林鸞心中暗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飛起一腳踹開被子，抽刀便要迎上，只聽嗖嗖幾聲，暗箭應(yīng)聲沖她飛來。林鸞迅疾扯過被子用力甩舞起來，剛硬對上柔軟，很快就化去戾氣綿綿墜地。寒意突至，窗門洞開，一嬌小身影趁亂破窗而出。林鸞無暇多想，俯身撿起暗器便追了出去。

    北風(fēng)烈烈，夜色渾濁，埋伏在屋頂?shù)难猿阂娡椴恍⌒哪_底打滑踹下幾粒碎瓦，心下陡然一沉，掏出火折子點上，對著院外比劃兩下，便翻身沒入巷子內(nèi)。

    不出兩個彈指的功夫，屋子里的寧靜假象便被呵破，哐當叮咣一通亂響，黑影破窗而出，一個閃身便徹底混入漆黑中。

    言澈伏在巷子口處，雙眼微閉靜心分辨各處聲響。這間四合院處在整條積陋巷的最深處，巷道狹窄且高墻林立，即使輕功絕妙恐怕一時也無法施展，要想逃脫必須先闖過此處。

    約莫十個彈指，急促腳步聲回蕩，言澈輕勾起嘴角，轉(zhuǎn)了轉(zhuǎn)右手腕間的袖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