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割地后，再把他們接到割地去便是?！?/br>
    蘇淵渟沉默不語，匈奴軍師觀察他神色，心中暗嘆這右賢王什么都好，只是對東楚過于愚忠，心中火急火燎，一咬牙，發(fā)了狠話：“說句不好聽的，西秦大軍此刻怕是已入關(guān)，我們快一步到京師，王還能談些條件。而那西秦蜀王赫連霄素來有屠城兇名，若遲了一步讓秦軍先攻下京師……若遲了一步，王已失了唯一的兒子，還想失去余下的血親嗎？！”

    過了眼前這座小城，南去百里便是京城，蘇淵渟聞言，用手勢制止了他繼續(xù)說下去。

    “京師不是那么好打的，需得有糧草后路。點(diǎn)三千兵馬隨我入城，只取官倉，其余眾軍繼續(xù)朝京師行進(jìn)，莫耽擱行程?！?/br>
    匈奴軍師心下一定，隨即又道：“只取官倉？”

    蘇淵渟眼底微寒，道：“有異議？”

    匈奴是慣于享樂的，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南下奔著三樣物事來的，糧食、人頭、女人，蘇淵渟言下之意就是不許他們劫掠婦女，這便多少令他們有些不甘。

    但饒是如此，還應(yīng)以進(jìn)攻京師為重，匈奴軍師也不敢多言，只道：“王驍勇如天神，只是闊別中原多年，還望小心?！?/br>
    蘇淵渟嗯了一聲，道：“余下眾軍交你，你知道該如何做?！?/br>
    匈奴軍師連連點(diǎn)頭，見蘇淵渟上馬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忙拿出一張青獸面具奉上：“大汗說了，但凡遇上楚將，王不得以真容示人，恐生枝節(jié)，王莫忘記這面具?！?/br>
    蘇淵渟將面具戴上，道：“爾等中途莫停留，行至離京師最近的北軒山時稍作休整，等我這三千輕騎帶糧草歸來，養(yǎng)精蓄銳后，全力進(jìn)攻京師?！?/br>
    “是?！?/br>
    ……

    奉水郡是個小城，縱橫不過十里，百姓不多，大多是軍士家眷，平日里僅僅耕織。但此地卻是京師北方的糧道中轉(zhuǎn)處，京城發(fā)出的往北方的糧餉和賑災(zāi)的糧食主要是從此處出去的。

    甫下過雨，馬蹄踩在軟泥般的地上，聲音并不大，不多時前哨的探馬便到了奉水郡城下，抬頭隱約望見幾個懶散城衛(wèi)，正抱著槍打瞌睡。

    探馬們互相看了一眼，俱都在對方眼中看見喜色，便悄然栓了馬，拿出鉤子悄然掛上城墻，三五人一組，攀著繩子從城墻暗處攀了上去。

    再從城墻上向下望，街道上空無一人，城中除了零零碎碎幾戶還亮著燈的民戶，大多數(shù)都在沉睡中。

    探馬安心之余，小心翻下城樓，走到放護(hù)城河吊橋的城樓里，只見內(nèi)中空無一人，地上還躺著空酒壇，想必守衛(wèi)也出去喝夜酒了。

    ——這東楚，不亡才是怪事了。

    探馬暗笑不已，兩人一組齊齊用力，將把手徐徐轉(zhuǎn)動，機(jī)關(guān)轉(zhuǎn)動間，連在外面的鐵鏈徐徐轉(zhuǎn)動，帶動城門內(nèi)的木軸徐徐轉(zhuǎn)動，護(hù)城河吊橋轟然一聲放下來。

    隨即，號角聲響起。

    匈奴的鐵蹄總是宛如草原上的狼一般，聞聲而動的間，城門的守衛(wèi)驚醒已來不及反應(yīng)，看著潮水般涌入這座小城之中，大叫著逃走。

    “王有令，只取糧倉！”

    三千輕騎絲毫沒有遇到反抗，轉(zhuǎn)眼間便進(jìn)了城，而輕騎最后，青獸覆面的蘇淵渟卻停在護(hù)城河的吊橋上，多年的草原征戰(zhàn)并沒有磨去他對漢人戰(zhàn)計的本能反應(yīng)。

    直覺帶給他一絲危機(jī)。

    “王，為何不進(jìn)城？”有扈從問道。

    蘇淵渟不言，微微側(cè)過頭細(xì)聽黑暗中的動靜，那動靜宛如眸中不懷好意的蟲子，在暗中窺視攢動。

    “有詐，撤出去！”

    蘇淵渟下令后，竟不退反進(jìn)，沖入城中瞬間，只見城中四處火起，無數(shù)火箭如雨落下，無數(shù)軍兵從左右民宅殺出，他們俱都長刀在手，揮擊間，人馬慘嚎。

    “王，城門——！”

    匈奴兵馬向城門逃竄，然而僅僅逃出數(shù)百，左右城樓便被盾甲之士嚴(yán)密圍擋起來，吊橋正一步步升起。

    匈奴兵馬絕望之際，蘇淵渟驀然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徑直朝那盾兵陣沖去。

    盾兵見狀，長矛從盾墻縫隙間刺出，然而對方身形卻好似鬼神一般，騰挪間，雙手竟直接接住長矛貓身，向外發(fā)力一撤，驚呼聲中，盾兵甲士竟連人帶矛被扯了出來。

    蘇淵渟也不停留，反手將長矛擲向城門輪軸鎖鏈處，矛頭卡入鎖鏈處，吊橋升起之勢為之一頓。

    匈奴兵馬本已絕望，見右賢王出手如電，大呼：“王乃天神！”

    “別廢話，撤！”

    有了這個主心骨，匈奴士氣一振，竟生生從包圍中殺出一條道來，跑出去一千多人。

    “王，快走！”

    “先走，我自有辦法脫身?！?/br>
    蘇淵渟自恃勇武，如此托大斷后之事在匈奴也不是一件兩件了，匈奴兵馬不再猶豫，反身殺出，待最后一個還活著的騎兵跳過吊橋，正要回頭去接應(yīng)蘇淵渟，卻見后者一頓，翻身躲開座下馬匹，下一刻，一支楚軍中放出的箭流星趕月般射中馬頭，力道之大，竟貫顱而出。

    若非蘇淵渟躲得早，這一下勢必取命。

    ——楚軍中何時有這等狠人？

    城外匈奴意欲再回援，不料那長矛再難以支撐鎖鏈絞動，斷裂開來，吊橋隨之封住城門。

    匈奴兵馬大驚失色，城頭箭雨卻讓他們止步不前，無奈之下大喝道——

    “王！我等這就去帶大軍回來救援，你撐?。。　?/br>
    而城中，多少年未經(jīng)過如此逼命危機(jī)，蘇淵渟心中驚怒，一抬頭，望見楚軍之中，拖刀而出的主將時，驚怒便轉(zhuǎn)為迷惑。

    “你……是？”

    年輕的將軍，血火映照間，面上說不清是漠然……還是恨怒。

    “拔你的刀，交過手，你就知道我是誰了?！?/br>
    ……

    京師之中，一片血雨腥風(fēng)。

    “宗主！宗主！”

    易門的近侍似是甫從包圍中殺出，瘋狂地拍著門，想喚出里面仍沉湎在過去的人。

    “她沒死，我們中計了！現(xiàn)在東滄侯重掌兵權(quán)，把朝中那些暗樁一并摧盡……還有左相，他竟背信將經(jīng)年布置都和盤托出，宗主，請快出來主持大局！”

    半晌，內(nèi)中仍然寂靜，灰衣人面露死灰色。

    葉扶搖的狀況不容樂觀，多年前便心病難醫(yī)，如今已漸入膏肓。陸棲鸞假死后，又妄用魘香，如今怕是燈芯將殘。

    ……莫非，易門的大計，便讓她翻盤了？

    灰衣人不甘，跌坐在門前，恨怒交加，聽得院外馬聲至，只覺是陸棲鸞的人追到這里來了，又覺寧死也不愿受俘虜，拔出匕首意圖自刎，刃尖剛抵至喉間，身后的門便打開了。

    有人帶著半身迷離魘香徐徐步出，依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姿態(tài)，微微側(cè)首，似是為灰衣人手中寒刃的反光刺了眼，閉眼淡淡道——

    “她不到，是她的失策，騙到了，是她的手段，成敗無恒數(shù)，爾好歹是易門中人，些許勝負(fù)，何至于此？”

    “宗主……”

    曦照之下，葉扶搖的瞳色似乎更淡了，但外人看不出他目力有障，只見他隨意拂去袖上并不存在的積塵，又道：“未見末局，你怎知全盤皆輸呢？”

    言罷，他緩步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