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劍臺上血染青磚，洛桑子封了護(hù)山大陣，主峰誰也逃不了，幾乎是人間煉獄……清玨在主殿布下陣法，眼見就要對沐沐下障，幸好有一塵前輩相助，趁那魔頭放松戒備之時，沐沐倏忽亮出匕首！”

一群弟子聞言驚叫連連，言語間又不由后怕：“這障法邪門至極，沐長老若是不能在危機(jī)關(guān)頭醒來——”

“若不能在那時清醒，”大師姐一頓，微微一嘆：“五百年的舊事再無從翻案，也沒有今日的御虛宗。你我皆是天水劍閣弟子，供奉洛桑子、清玨那兩個魔頭。一旦筑基結(jié)丹，便會被送往主峰——成為梅花障的祭品。”

一陣沉默，少頃才有弟子開口：“幸好……”

大師姐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輕聲開口：“倒不是幸好。天下又怎會有這么湊巧的事？也許沐長老那時一直都是清醒的?！?/br>
“可是，宗門急救手冊上不是說過，失血兩千毫升會導(dǎo)致昏迷，何況還是心頭精血……”

大師姐一嘆：“痛覺。痛覺可以抵抗昏迷癥狀。沐長老碎丹重修，經(jīng)脈寸裂，破而后立，若是暗傷發(fā)作，又沒有靈力護(hù)持，據(jù)說就連心智堅(jiān)定之人都未必熬得過?！?/br>
“想來，那時候，沐長老定是在無時不刻催動暗傷，保持清醒。”

“直到清玨放松戒備的那一刻?！?/br>
大師姐說完，卻是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心疼有若實(shí)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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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峰，竹舍內(nèi)。

風(fēng)雪初停，沐樊在竹塌上沉沉睡去，眉心猶自不安寧。

陸夢機(jī)坐在一邊，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他。

從眼角，到眉梢，到筆挺的鼻梁，到血色淺淡的薄唇。

鑒天鏡探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卻是把隱藏最深的記憶翻出，于沐樊本身，不亞于再次扔回五百年前的煉獄。

陸夢機(jī)神色轉(zhuǎn)冷，心中自責(zé)與憤怒交替。

鏡中那一幕，便是有分毫差池，便會讓他后悔終生。

那日為沐樊看診的妖修曾說，阿樊經(jīng)脈中的暗傷不止一次。

即使早有猜到，真正目見當(dāng)年之事仍是讓陸夢機(jī)心中如遭重?fù)簟?/br>
昔日劍閣之中，除卻阿樊外，他未曾傷過一人，卻毫無辯駁之機(jī)，徑直被送入煉妖塔。

五百年前，萬魔窟中，他強(qiáng)行突破元嬰，為的就是要斬下那魔族大能首級——即便被劍閣所惡，即便不期求阿樊原諒，他卻仍是要拼死將那魔修首級送上。

阿樊既為天水四子，他就要讓天水劍閣再無后患，高枕無憂。

他卻沒有想到，劍閣真正的災(zāi)患，不在萬魔淵內(nèi)，而在天水四子之中。

清玨。

大妖的雙眼無聲瞇起，如同嗜血的兇獸。

竹塌上，沐樊似是夢到了什么，呼吸逐漸急促。

陸夢機(jī)握住他的手掌微微收緊：“阿樊?！?/br>
過了許久，沐樊才被這一聲喚醒，視線凝聚在虛空之中，少頃才有焦點(diǎn)。

“天黑了？”

“不到兩個時辰?！标憠魴C(jī)道：“還是下午。你再睡一會，我在這里守著?！?/br>
沐樊卻是搖搖頭，坐了起來。

帷幔內(nèi)，青年瘦削的身形在氤氳的熏香里若隱若現(xiàn)，陸夢機(jī)咽了咽嗓子，心中旖念散去，剩下的只有可勁兒的心疼。

竹舍門外，沐樊正欲解下琉光劍，卻被陸夢機(jī)攔下：“你神識還未痊愈，鑒天鏡后，三日之內(nèi)不可輕易動用靈力?！?/br>
沐樊微一沉吟，點(diǎn)了點(diǎn)頭。

陸夢機(jī)似模似樣的掏出那把用來碰瓷琉光劍的疏水劍：“劍是小了點(diǎn)，兩個人擠一擠也不是不行——”

沐樊伸手如電，將陸夢機(jī)系在腰間的紫電劍解下：“用這一柄?！?/br>
紫電劍乃是陸夢機(jī)的本命佩劍，劍脊寬敞如妖修識海，自然不能親密依偎。陸夢機(jī)心下遺憾無比，卻只能訕訕催動本命劍，將沐樊接了上來。

兩人腳下，落日灑在山嵐上，無數(shù)流霞卷動，群山依依，林鳥緩飛。

“剛才夢到了什么？”陸夢機(jī)問道。

沐樊緩緩道：“一塵?！?/br>
一陣靜默。

沐樊終于開口：“那一日殺了清玨之后，推開門——”

陸夢機(jī)卻是忽然打斷，替他說了下去：“清玨對一塵下了死契，換完匕首之后就被契法所制，你沒能救下他。”

沐樊一頓。

“如果他不違契，他也活不下來。一塵的死與你無干，他是在不惜一切代價(jià)救你，卻不是因你而死?！?/br>
“還有那四百外門弟子。他們也與你無關(guān)。如果不是你，就連當(dāng)時閉門修陣的御虛峰也會變成清玨的道場?！?/br>
陸夢機(jī)定定的看著他，眼神中火光逼人。

有鑒天鏡入侵識海，即便是心神堅(jiān)定之人，意志在此時也更容易動蕩。

他還記得清玨用奴隸威脅阿樊的場景。因?yàn)榍瀚k知道，這是他唯一的弱點(diǎn)。

“阿樊，”陸夢機(jī)開口：“五百年了，都過去了。你也該走出來了?！?/br>
沐樊忽然抬頭看向他。

“事有因果，生死輪回?！?/br>
“你在藏經(jīng)閣中閉關(guān)，與魂燈朝夕相對，也回不到那時候?！?/br>
“魂燈上原本沒有紅繩，這世間也沒有什么死于非命。普天之下只有命數(shù)二字而已。”

沐樊看著他，直到半晌，才低聲一嘆：“你都知道了？”

陸夢機(jī)頓了一下：“我一直，就在外面?！?/br>
被積雪覆蓋的藏經(jīng)閣外，沐樊閉關(guān)不出的那些時日，陸夢機(jī)仗著毛色和積雪幾乎融為一體，一直大刺刺的守在外面。

沐樊低低一笑。

那時白慎言才不過三四歲，背著個小木劍在劍峰竄來竄去，同宗主說話也含糊不清。時而是“有人在劍峰堆了個豹子雪人”，時而又“昨天看到一只大大大大雪豹在曬太陽”。翻來覆去說得多了，宗主才忍不住提劍上山看個究竟。

已是把劍峰視作自家內(nèi)院的陸夢機(jī)，終于被一群劍修轟走。

面前，陸夢機(jī)猶自在說個不停：“若真要從源頭追溯，若非鎮(zhèn)妖鈴一事，本該由本尊來一劍砍了那兩個孽障。阿樊，你記著，就算你為梅花障主，再大的因果也是由我給你擔(dān)著……”

沐樊忽的開口：“你說的對?！?/br>
陸夢機(jī)點(diǎn)頭點(diǎn)頭：“你養(yǎng)的貓，天經(jīng)地義?！?/br>
沐樊看了他一眼，終于勾了勾嘴角，低聲道：“放心?！?/br>
陸夢機(jī)側(cè)過臉，山霞將青年的半邊臉染上緋色，眼神里帶著笑，卻是一片清明。

流云盡頭，御虛主峰就在腳下。

停劍坪上熙熙攘攘聚了不少人，有的年輕弟子飛劍還使不利索，半天也無法停劍入庫，和同門撞在一起狼狽不堪。

主峰之上，更是有幾個劍修在懸掛燈籠、綢緞、LED燈等品種繁多的裝飾品。

下面還有個法修在嚷嚷：“北12，歪了！”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