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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的光影,像是最精致無暇的瓷器,卻讓屋內的墨山族少年臉色陡變。在沐樊的面前,布置好的陷阱無形無跡,淬了毒的蛛絲就連眼神最好的成年獸人都未必能分辨,距離他不過堪堪半臂——獵物卻沒有如愿以償入套。琉光劍驟然出鞘,明亮如雪。少年咬咬牙,知曉布局被看穿,霎時如一道虛影撲上。他只有一只手能動,故這一擊用上了全身的力量,且他有著十足的把握——就算“神力”再強,在禁魔區(qū)內也沒有任何作用。這也是他敢于獨吞眼前“獵物”的原因。然而下一秒,恐懼無端在他臉上蔓延。這不對。他分明已經扭住了沐樊握住劍柄的手,可掌心卻被鐵片劃過,一片冰涼。刺痛后,手肘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巨力挾持,緊接著整個身體一個踉蹌,向自己親手布置下的陷阱沖去。“你——”慘叫聲被掐斷,在倒下去的一瞬,少年被猛地扼住了喉嚨。這一次,他終于又看到了沐樊的正臉。“你……禁魔區(qū)……沒有……”因為氣血翻涌而接近紫紅的臉上,少年不可置信的看著沐樊。沐樊挑起了眉毛,露出一點譏諷的笑容,卻又歸于平靜。那挾持要害的右手終于放松,墨山族少年大口大口的喘息,卻一動都不敢動。他膝蓋癱軟,眼神畏懼,腦海中一片空白。禁魔區(qū)竟然對眼前的雌性毫無影響,方才那讓自己著了道的力量分明就是祭祀口中的“神力”!追獵者與獵物終于對調。沐樊松開的手和譏誚的笑,在少年看來都成了玩弄獵物的手段——在“神力”面前,只要對方一個念頭就能輕易把他碾死。他并不知道,沐樊攏在袍袖內的右手此時正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如果誰能找到人,就是部族的第一勇士。清玨是這么說的?”沐樊淡淡問道。少年畏縮著腦袋,面色慘白點頭:“大、大人,我也是被逼的,我真的沒有——”原本裹住右手的繃帶因為剛才的變故而散落,露出來的是一角紫黑色壞死的皮膚,和腐爛一般的惡臭。就像是陸夢機找到的,那只變異雄鹿尸體一樣的死氣。沐樊只掃了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動機。墨山族資質最低的獸人,強輻射下受傷的右肢,沒有修為支撐,只能全身逐一壞死。除非立功,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祭祀的青眼,被賜予修為。故才鋌而走險。卻也給了他難得的機會。沐樊的聲音依舊冷淡,不急不緩,將吐息時的氣血翻涌不著痕跡的壓下:“早上,你們也是這么找到人的?”少年的聲音發(fā)顫:“我、我不知道,聽說是在廢墟里找到的,所以才找了些蛛網。大人饒命!我——”“人呢?”“跑、跑了?!币娿宸怀雎?,他連忙補充:“墨羽長老一直帶人追到白柚林,祭祀說他遲早會自己出來,就讓長老們都回來了。”沐樊的視線直直的看向他,從吐息的頻率,眼球的轉動,到細微的表情。“白柚林?”“里面不能狩獵,沒有獸人能在白柚林呆過一晚。”“帶我過去?!?/br>少年一驚,下意識抬頭,正對上沐樊無機質一般的視線。明明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眼睛,卻讓人打心底里發(fā)寒。他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選擇。只因為沐樊又說了一句:“你可以試試,讓墨山族都知道,人是你帶出來的?!?/br>禁魔區(qū)的白晝似乎只有短短幾個時辰。天空中暗淡的光源很快就歸于沉寂。那密布在整個木屋內的蛛絲布置的極其精巧,只需拉動一根就能收網,被沐樊毫不客氣的收繳。臨走時,案板上差點被烤的蜥蜴似有所覺,對著沐樊眼淚汪汪。下一秒,纏在它身上的細絲被利器挑斷。那蜥蜴不敢置信的趴了半天,才倏忽躥下案臺。他圍著沐樊轉了三圈像是表達感謝,又對著那墨山族人的右手作勢要咬,卻是被沐樊攔住。他仍是需要獸人帶路。紅褐色的尾巴甩了甩,那蜥蜴似乎有些生氣,順著門縫竄走,轉眼就消失無蹤。啟程時,依然是沐樊走在后面,就如同來時一樣。只是走在前面的人要乖覺了許多。卻只有沐樊知道,如果少年此時發(fā)難,即使是還未成年的獸人,仍會逼得沐樊動用最后的保命手段。先前小屋內的搏斗,不過依仗的是他修劍多年的經驗。那讓獸人少年畏懼的力量,不過是將他手腕扭轉的一瞬借力打力。沐樊的體力消耗極重,結果與他預想的沒錯,生活在以“神力”為尊的部落中而被邊緣化的少年,潛意識里也會將一切未知與恐懼歸結為“神力”,再難生出反抗之心。禁魔區(qū)的夜晚,比白晝要寒冷許多。夜風在耳邊呼嘯,紊亂的磁場在整個雪原肆虐,僅僅是五米之外,一切聽覺、視覺都被阻斷。砂石與雪片被颶風裹挾,擦過裸露的肌膚如同利刃。清玨幾百年來的籌劃卻在此中終于能一窺端倪。在背離墨山基地的方向,有無數(shù)帶著熒光的亮片,兩兩相聚不足三米,裸露的凍土下能看到斑駁的地基,延伸出錯綜復雜的路徑。那走在前面的墨山族少年一刻也不敢偏離腳下的“路”。當年修“路”的時候死了不少獸人,即使此時被沐樊挾持,他仍是不敢輕易嘗試迷路后的死法。因為他清楚知道“路”的外面有什么。走到一處,墨山獸人忽覺身后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大著膽子回頭,只看見沐樊在彎腰查看什么。借著幽微的光,灰蒙蒙的視野里看不出什么,他瞇起眼睛,在終于看清那物事之后驀地毛骨悚然。那是一具族人的尸體。黑色的豹子腹部翻開,傷口猙獰,尸體卻異常干癟,像是被吸干了血rou,半邊身子被啃的只剩骨頭,配上死不瞑目的雙眼,任何人看了都要脊背發(fā)寒。前方撲通一聲,是那墨山族少年一個腳滑驚坐在了地上。沐樊恍若未聞,他伸出手,在黑豹尸體的傷口周邊翻找。獸人的尸體帶著腐爛的臭味,卻又夾雜著妖異的梅香。梅血凝固后依然是淡淡的鮮紅色,而在傷口的周邊,也能見到斑駁的紅褐色。紫電劍的劍鋒,墨山族的尸體,和陸夢機的血。沐樊心中咯噔一聲,收回了手。讓尸體白骨斑駁的咬痕顯然不是陸夢機的,墨山獸人的皮毛有著可防備練氣四階的防御力,這片荒原上潛伏的危機遠遠不止墨山族一個。“白柚林還有多遠。”那獸人少年磕磕絆絆道;“還有一半的路。逆、逆風要走兩個小時?!?/br>“繼續(xù)?!?/br>冰冷的荒原上又恢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