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路卡沖上前把水龍頭轉(zhuǎn)緊，抓著炎育陵手腕察看，慶幸沒有看到一丁點傷痕和血跡。

“我睡不著?！毖子暝捖暫翢o精神，死氣沈沈，像機器發(fā)出的聲音。

路卡抬起頭要說些安慰的話時，突感到手握處有冰冷濕漉的觸感，低頭一看，他驚得睜大雙眼，無法呼吸。

炎育陵兩只手都被鮮血染紅，路卡立刻松開手，用手掌托著炎育陵手臂，但是卻看不到手腕上有任何傷口。

“傷口呢？在哪里？”路卡慌張地試圖用手把濃稠的鮮血擦掉，可他一擦，血又馬上浮現(xiàn)，仿佛是從毛細(xì)孔里涌出。

“沒關(guān)系，流完就不會醒來，不醒來，就沒事了?！毖子暾f道，語氣一點情感也沒有。

“怎麼會沒事！”路卡大吼，拉著炎育陵朝廚房外走，“韓封！快叫醫(yī)生！”心想家里可能沒人，他馬上要到客廳去拿電話。突然，原本緊緊握著炎育陵手腕的左手一空，他回頭看，炎育陵垂著頭站定在原處。

一陣涼意竄上背脊，路卡猛吞一口唾液，咬著牙低下頭往地面看。

潔白的大理石瓷磚上，躺著一只血淋淋的手掌，齊腕而斷。

X

“呃！”路卡從夢中驚醒，坐起身喘著大氣?；疖囘€沒停，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吹在身上，路卡打了個寒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轉(zhuǎn)頭看，韓封正安穩(wěn)地躺在身旁，睡得很沈。路卡曲起膝蓋，雙手交叉擱在膝上，把額頭枕在手臂，緩緩吸氣、吐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韓封不是那麼爛睡的人，沒因自己剛才被噩夢驚醒而跟著醒來，原因多半不是這五星級車廂的床太舒服，而是真的很累了。也難怪，過去幾天他自己都每天失眠，韓封當(dāng)然也睡不好。

一星期前，路卡心血來潮要去探望炎育陵，順便確保他兩天後能以最佳狀態(tài)去試鏡，結(jié)果問了宿舍所有人，竟沒有一個人見過炎育陵，電話也打不通。路卡覺得不妥，便通知韓封，韓封當(dāng)下完全不多考慮，立即就吩咐一班辦事效率最高的屬下去找人。

韓封會這麼緊張是有原因的，這點路卡也很清楚。那時候從霍瑤手中把炎育陵救出來，韓封口頭上說要等炎育陵成熟了些才讓給霍瑤，雖然這只是場面話，但難保有一天霍瑤不會用這句話上門討人。

就因為有這根刺在，韓封才卯起來捧炎育陵，要在最短的時間讓炎育陵成為公司最賺錢、最有前途的名模，以便日後可以用這光明正大的理由來守護(hù)他。要知道，如果又一次逼不得已得靠廈爺出面，廈爺很可能會說：不就是個打雜的小鬼，讓他到霍瑤的俱樂部去賺錢不是更好？

後來是季鵬最先探聽到炎育陵的下落，由於事態(tài)緊急，季鵬沒有先通報韓封就自己帶人闖進(jìn)霍瑤的俱樂部討人，韓封趕到的時候，季鵬和霍瑤手下兩班人馬已劍拔弩張，哪方先沈不住氣就會大打出手。

韓封和霍瑤的談判過程沒有第三者加入，據(jù)韓封說，霍瑤的態(tài)度并沒有很堅持，說不了幾句就答應(yīng)放人。這次，救出炎育陵後韓封只留了他一晚，第二天就把他給送走，因為霍瑤在放人前的一句話──有空我會再抓他來玩──簡直就把這抓人放人的行為當(dāng)成游戲，所以在想出解決方法之前，就只能先把霍瑤眼中的玩具藏起來。

那一晚，發(fā)生了造成路卡連夜做惡夢的事。

當(dāng)然，炎育陵沒有真的把手砍斷，但自殺的意志很堅決，一鼓作氣劃破兩只手腕，干脆又利落的手法令在場的路卡、韓封，以及季鵬三人都傻眼。

換作是自己，大概也沒辦法活下去──路卡這麼想。

季鵬說，當(dāng)他知道炎育陵失蹤，第一時間就去查炎育陵的住址，并找上了炎育陵的父親。死纏爛打地追問下，炎允赫終承認(rèn)自己酒後毒打兒子，兒子被打至頭破血流、不省人事了他才酒醒，正不知所措時，突然有群陌生人闖進(jìn)來，說是兒子的雇主派來的人。

這樣明目張膽闖進(jìn)他人住家，而且也不報警的人一定不是善類，季鵬立即猜到是霍瑤有派人暗中跟蹤炎育陵，覷到了機會便把人抓走。炎允赫雖然沒有明說，但季鵬也能想到霍瑤一定是以報警為恐嚇，甚至有可能是給了些好處，炎允赫才會不理兒子死活，就這樣任兒子被莫名其妙的人帶走。

這件事，距離把炎育陵救出來足足隔了五日。找醫(yī)生驗過傷，被毆打的傷都不是新的，而且也已做過了基本治療，那些傷大概就是炎育陵被父親所打的傷，霍瑤給他治療了才開始長達(dá)五天的折磨，而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所留下的痕跡，展示在紅腫不堪的後庭，以及布滿紫紅色捆綁印記的下體。

“讓我死……”

要合三人之力，才成功把滿手鮮血的炎育陵按倒在床上，讓醫(yī)生給他注射鎮(zhèn)定劑。暈過去之前，他拼命掙扎，聲嘶力竭地哭喊。

“讓我死！”

路卡和韓封都說不出話，反倒是季鵬最為冷靜，勸道：“死了就什麼也改變不了，難道你現(xiàn)在就想放棄？”

“我從小到大比誰都努力，改變得了什麼嗎？我想要什麼都得不到！我現(xiàn)在只想死！就這麼簡單！成全我行不行啊！”

這下連季鵬也無言以對，好在過不了半分鍾，炎育陵的意識就敗給了藥物。

路卡和韓封從未特地去探究炎育陵的過去，這件事後，才大致得知他從小就被親生母親虐打的經(jīng)歷。

事實上，韓封大可以把炎育陵丟還給家人，從此撒手不管。炎育陵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曉得何時才能振作，要靠他賺錢恐怕難如登天。

可韓封沒有，路卡就更不可能不管。

路卡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炎育陵而身心俱疲，更想不到的是韓封也和自己一樣，對炎育陵擔(dān)憂到了始料未及的程度。

或者是因為一切都發(fā)生得太突然，太不可理喻，讓他們能夠做出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保護(hù)好受傷的人，盡管這個人與自己非親非故。

說起來，親，又怎樣呢？

現(xiàn)在除了他們這些沒關(guān)系的人，還有誰可以給炎育陵一個最安穩(wěn)的歸宿？

第三十四章

在遠(yuǎn)離繁榮城市的一個小鎮(zhèn)，某個靠近郊外的住宅區(qū)，其中一間老舊的單層三房式排屋里，正彌漫著一種混合了‘邋遢’和‘舒適’的味道。

客廳里，二十三寸的中古電視正在重播昨晚的英超聯(lián)賽，努力維持二十四度室溫的二手冷氣機不間斷地發(fā)出足以擾人清夢的馬達(dá)聲，由於冷氣機不夠冷而必須一同啟動的電風(fēng)扇亦不甘示弱，在高速轉(zhuǎn)動下制造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金屬磨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