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階梯教室里頭，金黃燦爛，窗外積雪一片，樹上滿是冰凌。

    顧關(guān)山抱著素描本走進去時，對著這么多的人，先是怔了一下：“……哇，這個出勤率……”

    沈澤笑了笑說：“平時沒這么多，這是期末了。”

    然后他拿著筆記本走到教室后排坐下，認識的人驚訝地道：“澤哥你頭一次帶女生來上課啊？這是誰？”

    沈澤：“女朋友?！?/br>
    他的同學：“……”

    顧關(guān)山笑了笑，對他說：“你好呀。”

    沈澤的同學震驚地轉(zhuǎn)過了頭去，沈澤挑了個他室友占的，窗邊的位置坐下。老師拿著教案走了進來，沈澤攤開他線性代數(shù)的書，坐在顧關(guān)山旁邊聽課。

    顧關(guān)山一開始還懷著一種嚴謹?shù)男那樵噲D聽兩句，結(jié)果在聽到第三分鐘，老師講起標準正交量和Schmidt方法的時候，就只剩了震驚臉……

    沈澤對著自己的課本轉(zhuǎn)筆，半晌欠扁地問：“怎么樣，聽不懂吧？”

    顧關(guān)山拍他一下：“滾蛋！”

    沈澤囂張地轉(zhuǎn)著圓珠筆，邊轉(zhuǎn)邊道：“姓顧的，高中的時候你老一副高冷臉，嫌我學習不如你，如今呢？如今呢？如今呢？——顧關(guān)山我問你歐幾里得空間和對稱變換的特征值與特征向量的基本性質(zhì)是什么你知道嗎？”

    已經(jīng)八百年沒碰過數(shù)學的顧關(guān)山被沈澤拿一串名詞一轟，腦仁都要炸了……

    她不住地思索‘他說對稱什么？特征什么？歐什么向量和什么特征空間？’——然后她一轉(zhuǎn)頭，看見了沈澤欠扁地翹起二郎腿的樣子。

    沈澤顯然是欺負夠了顧關(guān)山，心情十分舒暢。

    顧關(guān)山：“……”

    沈澤欠扁地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顧關(guān)山氣憤地說：“……我和你不是一個專業(yè)！”

    沈澤堵她：“風水輪流轉(zhuǎn)嘛！”

    顧關(guān)山難以置信：“我又不靠這個吃飯？！”

    沈澤：“風水輪流轉(zhuǎn)呀！”

    顧關(guān)山：“……”

    顧關(guān)山憋死了……

    她不再搭理姓沈的狗東西，掏出手機，以刀逼著沈澤交出校園網(wǎng)賬號，開始玩手游。

    顧關(guān)山如果是貓的話必定是黑臉暹羅，如果是狗的話是黑皮拉布拉多，她猶如非洲的戰(zhàn)斗女神——手游界的冤大頭，顧關(guān)山在限定卡池里抽了攢了一個月的圣晶石，墜機。

    顧關(guān)山：“……”

    顧關(guān)山氣得淚水兒都要呲出來了。

    正在那時候，教室前頭線代老師的聲音不祥地響起。

    “教室后排，那個穿灰羽絨服的女孩子？”中年的線代老師笑瞇瞇地指向教室后排。

    整個教室嘩啦啦地回過了頭來，穿著灰羽絨服的顧關(guān)山頓時成了一百三十多人中的焦點，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這個來蹭課的，登時嚇得手機都要掉了。

    那老師笑瞇瞇地拍了拍投影布：“你來說說這道計算題的答案是什么？”

    顧關(guān)山：“……”

    風水輪流轉(zhuǎn)。

    顧關(guān)山捫心自問，以她現(xiàn)在的數(shù)學水平，大概還能做個因式分解和一元二次方程……連口算個雞咕咕和兔兔同籠的題，都可能會要命……

    她看了看投影儀上的題目，由a1什么什么、a2什么什么和a3什么什么生成的線性空間為……

    顧關(guān)山：“……”

    知道個鬼??！線性空間是什么！

    她大難臨頭般地站了起來，求救地踢了踢沈澤——沈澤在一旁裝死人。

    沈澤幾乎是看到題之后沒幾下就算了出來，卻故意把演算紙壓在了胳膊肘底下，撐著胳膊，欠扁地看著顧關(guān)山。

    顧關(guān)山：“……”

    老師玩味地撐在講臺上，陽光明媚，顧關(guān)山冷汗直流，又踢了沈澤一腳。

    沈澤惡劣地說：“——叫老公?！?/br>
    顧關(guān)山：“……”

    沈澤指了指自己壓著的演草紙，囂張地威脅道：“叫老公。否則你就跟老師坦白你是隔壁美術(shù)系來蹭課泡小哥哥的吧，你擾亂課堂秩序，還是隔壁的學生，百年的新仇舊恨一起上，看老師不直接叫保安把你轟出去……”

    顧關(guān)山站在那里，臉紅得幾乎能滴血，眼底都是水光，懵懵懂懂地道：

    “……老、老公……”

    女孩子的聲音非常軟，沈澤被那聲老公喊得骨頭都酥了。

    于是那個臭不要臉的，姓沈的狗東西滿意地將自己的演算紙一遞，顧關(guān)山都快哭了，小聲念出來：“……九、九?！?/br>
    老師寬容笑道：“小姑娘來蹭課可以，還是聽一點比較好哦?！?/br>
    “這道題的答案是九，”老師拍了拍黑板：“男朋友的答案是對的?！?/br>
    班里聞言哄堂大笑，還有來起哄的，一百三十多號人，沈澤在他們系里的人緣特好，幾乎人人都認識他。顧關(guān)山被沈澤欺負懵了，臉蹭地紅到了耳根，坐下之后，咬著嘴唇一句話都不肯說了。

    他欺負得太明目張膽又毫不顧忌，顧關(guān)山耳朵尖兒都是紅的，眼眸里汪著春水。

    沈澤逗弄她：“你還記不記得你高中的時候？”

    顧關(guān)山憋著氣：“滾蛋。”

    沈澤笑瞇瞇地湊過去，說：“我還記得，高二的歷史課上喲，我回答不出來什么智者學派，老魏不讓我坐下，非讓我那個特別有才的小同桌來回答……”

    顧關(guān)山委屈地說：“……可是我又不是故意……”

    “你還不是……”

    “沈澤，”岑明杰憤怒地打斷了姓沈的流氓行為，斥道：“你他媽還欺負上癮了！”

    他們的312宿舍里：

    岑明杰氣憤道：“媽的不要太過分，有這樣的嗎，女朋友都要哭了，他媽的連個答案都不愿意給她！還把人弄哭了哦，弄哭了！我都看到眼淚花兒了！”

    沈澤一頭霧水：“我怎么覺得你三天前還不是這套說辭……”

    岑明杰斬釘截鐵：“確實不?？晌矣肋h站在漂亮姑娘身后?！?/br>
    沈澤：“……”

    “說真的吧，”高巖誠實道：“她長那張臉，那身段，別說開車了，天天在微博上畫我的黃車我都不介意?！?/br>
    沈澤一聽就怒了：“做你媽的夢！我女朋友只能畫我的車！”

    高巖忙道：“不畫不畫，不搶你的位置?！?/br>
    他停頓了一下，又試探地問：“——沈澤，那我能不能加你女朋友微信？”

    沈澤打量了一下高巖，高冷道：“做你的美夢吧?！?/br>
    高巖：“……”

    沈澤收拾了書包，外頭冰天雪地，顧關(guān)山等在宿舍樓下，女孩子裹得厚厚的，背著自己的書包，站在樹下，樹上的雪搖落了一些，夾進了她的頭發(fā)里頭。猶如斑白的頭發(fā)。

    沈澤那一瞬間，朦朧地覺得，仿佛看到了將來。

    他們這個年紀其實是非常害怕看到以后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