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森嚴(yán)守衛(wèi)撤去，仿佛空氣才重新流通。

席間留下南北兩院學(xué)生，大家都是交過手的熟面孔，不打不相識。斗法已經(jīng)結(jié)束，無論得意失意，即將告別時，喝酒談天都毫無顧慮。

北瀾石渠閣和南淵春波臺的幾位聚在一起，打算玩行酒令，來請文試榜首，林渡之做令官。

忽聽顧雪絳道：“喝酒作詩有什么意思，素聞原兄精通音律，不如唱一首，給大家助助興。”

唱一首？那位又不是歌姬伶人。場間談笑一靜，氣氛突變。

各色目光中，原下索施施然站起身，笑道：“良辰美景，引吭而歌，有何不可。只是我一個人唱歌有什么意思？還請程兄舞劍。借神鬼辟易鋒芒，為此夜增輝。”

程千仞回神，正值酒意上涌，隨口道：“在座不止我一人練劍，更不止一把名劍?！?/br>
他手腕微動，銀光一閃，長劍愴然出鞘，直劍原上求、傅克己：“我一個人舞劍有什么意思？請二位共舞！”

傅克己蹙眉，拔劍出鞘。

原上求直到今日才結(jié)束面壁懲罰，性情卻絲毫未變，看著顧雪絳冷笑：“我們?nèi)宋鑴τ惺裁匆馑迹空埡鲝椙?！?/br>
徐冉被四句‘意思’繞暈，對林渡之低聲道：“他們可真有意思……”

話音未落，琴聲乍起，如銀瓶破裂，激蕩人心。同一時刻三道劍光沖天。

“風(fēng)云會，鉤陳羽衛(wèi)……”合著顧雪絳琴音，原下索開腔唱道：“流慶遠(yuǎn)，芝蘭秀發(fā)，折桂爭先。占盛一門，文武更雙全……”

只見程千仞身前桌案飛起，凌空翻轉(zhuǎn)，佳肴美酒潑灑，眾人忙不迭起身四散。

青雨劍后發(fā)先至，程千仞立在原地，手中劍芒暴漲，兩劍相遇，桌案轟然炸裂。

案上一截紅燭落在他劍上，明明滅滅。

他劍尖一挑，劍鋒刺向原上求，紅燭襲傅克己面門，使之來勢一滯。

隨即點欄桿，踏枝頭，飛掠至開闊湖面。其余兩人緊追其后。

他們?nèi)瞬挥谜嬖?，單以劍招劍勢交手。原上求與傅克己亦未聯(lián)手，三人各自為戰(zhàn)，全憑心意合擊或游斗。

明月煙火，琴音歌聲，劍影繚亂。

“‘夜雨談兵，春風(fēng)說劍’，這般彈唱，竟有金戈鐵馬之聲?！?/br>
已去藏書樓躲清靜的幾人，牌局未開，先聽見觀湖樓上錚錚琴音。

胡先生憑窗遠(yuǎn)眺，夜幕中一朵朵煙花盛放凋零，色彩變幻，湖面人影起落，劍光縱橫。

“或許百年之后，南淵學(xué)院猶在，藏書樓也在。卻再難有這樣群星璀璨的盛會，睥睨天下的豪情?！?/br>
觀湖樓露臺，眾人聚在欄桿邊，沉浸于琴歌劍影，心潮澎湃。

徐冉回身找鹿，卻見邱北拉著人在陰影角落說話。

“折桂宴結(jié)束我就要走了，這四個錦囊是空間法器，里面各裝有二十張傳訊符、神行符、雷音符……”

程府四人中，邱北最親近表面冷漠的林渡之。因為對方似乎天生心靈手巧，雕刻東西、侍弄花草都有靈氣。在他簡單的價值觀里，干活認(rèn)真的一定不是壞人。

徐冉喝遍邱氏毒雞湯，心中警鈴大作：“你打算賣自己做的符箓給我們？”強買強賣嗎？

邱北轉(zhuǎn)頭認(rèn)真糾正她：“是白送。你們沒錢?！?/br>
徐冉氣得發(fā)抖：“你根本不知道我們多有錢！！”別想拐我們家的鹿。

程千仞一戰(zhàn)成名，南淵四傻一賭翻身，確實富裕，只是不如北瀾四杰有錢。

邱北不與她爭辯，把錦囊塞進(jìn)她手里。

“斬金斷玉，天下至剛。你與人比斗時，貼一張神行符，以符箓提升速度，武脈也能好受一點。”

徐冉突然語塞：“謝，謝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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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北瀾車隊啟程，南央落了今冬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都早。

鉛灰色的天空濃云密布，細(xì)碎的雪粒落地即化，小毛驢滴滴答答踩在青石板泥水上。

經(jīng)州府安排好的南央城民眾，撐著顏色艷麗的紙傘，夾道歡送車隊。

南北兩院學(xué)生們道別，是沒有依依不舍，淚雨凝噎這種戲碼的，少年人尚不知離愁別苦，最多說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br>
浩蕩車隊入城時，南淵四傻如臨大敵，頭頂一簾秋雨，站在程千仞家破舊屋頂。顧雪絳拿一本‘閑話皇都’指點江山。

今日，他們在飛鳳樓臨窗雅間吃涮鍋，推開窗戶，視野正好，居高臨下地俯瞰長街。

銅鍋下燒著無煙銀絲炭，湯底咕嚕嚕滾泡，香氣濃郁。

林渡之感嘆：“以后還會遇見他們嗎？”

程千仞道：“天地浩大，不見為好。再見不知是敵是友?！?/br>
徐冉點頭：“也對。”

顧雪絳給林鹿夾菜。

初雪天，宜送別，宜遠(yuǎn)行，諸事皆宜，最宜吃涮鍋。

天氣越來越冷，意味著年終大考臨近，南淵學(xué)子陷入緊張焦躁地復(fù)習(xí)中。

期間程千仞應(yīng)南山后院教習(xí)先生邀請，又去做了兩場演講，鼓舞士氣，振奮人心，效果很好。

他日常行走于程府、學(xué)院之間，早已習(xí)慣被人群圍觀注目，行止坦蕩，卻依然能察覺來自暗處的目光盯著他，準(zhǔn)確地說，盯著他的劍。

雙院斗法落下帷幕，神鬼辟易引動的風(fēng)雨，才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鐘十六線走完親兒子就換副本啦這章乍看有點虐溫樂，天下豪情，容不下一個小姑娘的情思。沒事，小公主也要長大啦ps：唱詞出自張掄的、‘夜雨談兵春風(fēng)說劍’是呂碧□□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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