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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我知道你說得都對,感情上我并不接受……程府的綠萼梅開了,你還沒看上一眼。”氣氛沉默。煙氣繚繞。顧雪絳抽完半袋煙:“你是否信我?”程千仞誠懇道:“爹就你一個傻兒子,當然信你。”顧二此時懶得跟他計較:“那便等。不要破陣?!?/br>程千仞想了想:“好?!?/br>那日之后,程千仞在窗臺發(fā)現(xiàn)一瓶辟谷丹,從此正式開始湖心島禁閉生活。他見不到任何人,得不到任何消息。公審日期一拖再拖。這里仿佛與世隔絕,夜半時分,安靜得能聽見落雪聲。程千仞照舊修行,在識海中演劍、打坐冥想,有時案前擦劍、提筆練字,以沉心靜氣。生活有條不紊,看不出一絲焦慮。這日風雪初歇,天氣難得放晴。他推開窗,庭院無人清掃,白茫茫一片。冷冽空氣中暗香浮動。原是院角兩株白梅開了,白瓣黃蕊,傲雪凌霜,煞是好看。他又想起朝辭宮后山的紅梅,高大而疏闊孤寒。南央梅花品種不比北地,低矮而繁茂秀麗。四五只白鷺在梅樹下嬉戲,彼此以長喙梳理羽毛,很熱鬧的樣子。院判居住的湖心島天地靈氣充足,禽鳥也瞧著有靈性。程千仞學林鹿的姿態(tài)伸出手心,溫和道:“來。”可惜他身佩神鬼辟易,兇煞難掩,白鷺們嚇得振翅高飛,撲棱棱沒了蹤影。只余空院孤梅。程千仞無奈笑笑:“怕什么,我又出不去?!?/br>長劍鞘中輕顫,似是呼應主人心意。時間一天天流逝,依學院往年安排,年終大考都已結束。某日程千仞案前寫字,忽聽聞叩門聲。清脆聲音像春芽破土、春水破冰,昭示著漫長冬天終于過去。“我以為與世隔絕,等待未知的審判,人總會忍不住思慮外界消息。思慮愈重,心思愈亂。尤其是你這般意氣風發(fā)的少年人,龍困淺灘,如何能忍?但看你眼神清明,氣息圓融,十分沉穩(wěn)啊。此時此刻,多少人為你奔走努力,你就不急嗎?”程千仞請書生入座:“先生說笑?!?/br>他一副待客姿態(tài),全然不像禁閉中的囚徒。“既然已做選擇,等待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br>胡易知盯著他,目光沉沉,神色復雜,不知在想什么。程千仞:“您是來放我出去,還是來殺我?”胡先生笑起來:“恭喜。明日你便能離開這里了?!?/br>程千仞淡淡“哦”了一聲。“你將面臨兩種可能,先說第一種罷。辰時,公審在勤學殿舉行,我與院判主審、州府刺史陪坐,鐘家三位供奉出庭,鐘十六也被要求出庭,但他處于半洗智狀態(tài),他的話不具備證詞效力……”程千仞皺眉:“等等,您都知道?”胡院長道:“我知道?!?/br>“學院有這樣的學生,您不管嗎?”胡先生長嘆一聲:“他如今人在程府,你那天又為他出頭,想來一定是看不慣這種事……但他不是個例。世家傀儡存在已久,大家心照不宣罷了。我今日管他一個,就把學院放在了皇都世家的對立面。學院不能有立場?!?/br>“我知道你厭憎皇都世家。他們確實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與他們創(chuàng)造的價值、對人族所做貢獻相比,這些事不值一提。維續(xù)權力需要代價。千千萬萬人為此犧牲,鐘十六只是其中之一?!?/br>“萬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既然存在,便有它的道理。我只能決定學院不做這樣的事,攔不住別人去做。你們年輕人,有時候想法比較偏激……”程千仞:“所以他活該嗎?”“誰?”“鐘十六?!?/br>胡先生有些好笑:“你還較真,我以為你自幼東川求活,心性冷硬。”“我承認我冷漠。如果我不認識他,這件事我也不會去管。但我遇到了,并且看不慣??床粦T就去做,有一分心,盡一分力罷了。我知道您說的都對。正因為都對,才令我感到寒冷。原來大人物們,都是這般想法?!?/br>胡先生望向窗外。兩只白鷺庭中漫步,長頸黑喙,姿態(tài)閑適。“‘白鷺立雪,愚人看鷺,聰者觀雪,智者見白?!饶阏驹谖疫@個位置,再來審判我不遲?!?/br>程千仞:“我沒有資格審判您。再者,我對您的位置不感興趣?!?/br>胡先生神色古怪:“知道你將面臨的第二種可能嗎?”“……”“他們要選你做院長?!?/br>“什么?”程千仞這次真懵了。“我是副院長,楚嵐川是院判,南淵的院長傳承斷裂百年之久,一般人還真想不起來。他們?yōu)榱司饶?,是什么招?shù)都使出來了?!?/br>胡先生感嘆道:“為學院做出過重大貢獻者,可以參選院長,得到超過九成師生支持,便能當選。奪得雙院斗法榜首,確實算重大貢獻。我今天來這里之前,勤學殿的投票已經開始。投票一旦開始不得中斷,每個人都要參與,約莫明日破曉結束……”“那時,一切自見分曉?!?/br>程千仞怔然:“這、這太荒唐了。”胡先生笑道:“我覺得你勝算很大呀,你看看,現(xiàn)在全城都是這種傳單,全大陸都知道你要選院長?!?/br>一沓紙擺上桌面,程千仞一目十行翻閱。從馬球比賽、到雙院斗法、藏書樓破境,還有他在南山后院每次演講的內容。敘事通俗易懂,圖文并茂。不知道這玩意印了多少份,有幾份隱約能看出顧二的筆跡。“學生們都上街發(fā)傳單去了,今年年終大考推遲。我和院判也得晚放假。”程千仞抿唇,沉默不語。“兩種可能說完了,南淵第一天才,院長候選人,我們明天見?!?/br>胡易知取回那沓傳單,不小心卷起案上程千仞練字的草紙。漫天黃紙飄飛,字跡力透紙背。全是‘忍’字。他才知道這個年輕人,這些天過得多煎熬。***興靈二百六十四年。冷冬,臘月十三。南央是座不夜城,學院是個不眠夜。偌大的南淵燈火通明,督查隊嚴陣以待,學生們頂著刺骨朔風聚在勤學殿外。他們排隊投票,氣氛肅穆,即使交談也壓低聲音。神色激動而壓抑,仿佛在忍耐、等待著什么。大殿盡頭,執(zhí)事長立在大木箱旁,監(jiān)督每一位投票者宣誓。“請宣誓。”“青山院劉鏡在此宣誓,我今日行使南淵學生的權利,負責地投出這一票?!?/br>“請宣誓?!?/br>“我作為南淵學生行使權力,對我的投票負責。宣誓人,南山后院張勝意?!?/br>“請宣誓?!?/br>“我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