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花草能感知到風雨，卻無法認識它是如何形成，因何而來。正如天道對于修行者的限制，是無形、無意識又真實存在的，而我們很難看清它的全貌?！?/br>
“春風育物，朔雪殺生，天命是天地的運轉，我曾嘗試通過精確的計算窺探它……”

這卷中，秋暝記錄觀察萬物變化的過程，討論有序與無序。

南淵時的程千仞或許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他近幾年漂泊四海，閱歷豐富，心境開闊，再看便覺有趣。

仿佛與秋暝對話，聽前輩解惑，不覺天光破曉。

往后幾日，程千仞不眠不休，精神集中的讀書。

秋暝研究過許多劍訣，偶爾記下幾句感悟。劍閣的收藏浩如煙海，不局限于本派先賢開創(chuàng)的劍法，程千仞讀到這卷札記后，便去觀云崖下藏經洞看劍譜拓本，很受啟發(fā)。

他從前沒有師父引導，全靠自己探索，現(xiàn)在像對著學霸筆記溫故知新，自認是難得的際遇。

直到兩位澹山弟子來后山小院尋他，程千仞才如夢初醒，意識到時間流逝。距離下月初三開山大典，只剩十天了。

懷清：“山主，本不該打擾您，但是我們重要消息要告訴您?！?/br>
懷明小聲補充道：“壞消息?！?/br>
程千仞看他們表情，想了想：“魔族大軍開始攻打白雪關了？”

“山主料事如神！”

程千仞曾深入魔軍營地，刺殺一位魔將，那時白雪關外已有十萬魔族大軍，各部落還在源源不斷的集結。

出于自古以來的仇恨、恐懼，世人皆知魔族丑惡，卻很少了解他們的習性、文化、語言。除了長期與之作戰(zhàn)的鎮(zhèn)東軍，只有少數人族修行強者，會主動接觸，并嘗試殺死他們。

程千仞孤身潛入雪域數月，觀察魔族各部動向，隱約猜到一種可能，大魔王蘇醒了。

雪域最高處有一座華麗宮殿，里面沉睡的不是美人，而是魔王。

世間最強者，天空下永生不死的生命存在，魔族的精神信仰。

他多次出現(xiàn)在人族史書中，傳說故事里，卻只有一個濃重陰影，神秘而可怕。

程千仞：“我們有多少人在白雪關戰(zhàn)場？”

懷清：“一千二百余人，都是煙山精銳。傅山主請您去云頂大殿議事?！?/br>
程千仞還未出門，傅克己先找來，揮退兩位弟子，開門見山地說：“第二個壞消息。”

程千仞：“這么急，比魔族可能攻破白雪關更壞？”

傅克己：“青州刺史被殺，原家打出反旗，自立為王。西南戰(zhàn)場的神武軍腹背受敵。原下索發(fā)傳訊符給邱北，希望邱北去青州。邱北說，原家已與安山王達成協(xié)議，若大業(yè)可成，平分天下?！?/br>
程千仞怔了片刻，隱隱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在南淵時，原下索交游廣闊，曾對他拉攏示好。他深知此人野心謀略非同一般，原家在青州積糧、接納流民、豢養(yǎng)私兵，更不是一日之功。

徐冉在白雪關，顧雪絳在西南戰(zhàn)場。

他在劍閣。

魔族來勢洶洶，為了保存鎮(zhèn)東軍主力，在地理位置更好、防御體系更堅固的朝光城展開反擊，白雪關很可能被戰(zhàn)略性放棄。守衛(wèi)皇都的禁衛(wèi)軍不能動，各地守軍戰(zhàn)力低弱，即使從中抽出兵力增援，也需要時間。

這種情況下，顧雪絳之前的勝利幾乎沒有意義。

百勝不足扭轉乾坤，竟到了如此地步。

程千仞想過很多事，卻只說了一句話：

“我要突破。”

在雞鳴聲聲的籬笆小院中，語氣平靜而肯定。

傅克己搖頭：“太冒險?！?/br>
他知道程千仞想做什么，開山大典之前，十日之內突破，號令天下宗門。

“你還需要半年?！?/br>
程千仞：“我沒有半年?！?/br>
半年之后，劍閣涼了，他和朋友也涼了。

傅克己沉默片刻：“你突破大乘之后，戰(zhàn)力可與圣人相當？”

程千仞聳肩：“我不知道，我試試唄?！?/br>
傅克己似乎有點生氣：“你們這種天才，總是盲目自信?！?/br>
程千仞驚異：“?。?？”

傅克己：“當年在皇都，數花間雪絳天資最佳，進境最快，現(xiàn)在他未必能勝我。少年天才固然瀟灑，可世間天才太少，多是像我這般的普通人……”

“但我一直在修自己的道，心意執(zhí)著，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大器晚成?！?/br>
傅克己的長句把程千仞震懵了。

他緩了緩：“老傅，你這話給我說說就罷了，千萬別出去說。我怕‘普通人’想不開，投繯自盡橫劍自刎。拜托你救人一命吧?！?/br>
傅克己面無表情轉身就走。他試圖以自身為例，勸程千仞穩(wěn)扎穩(wěn)打，不要冒進，顯然是失敗了。

程千仞還不過癮，追出院門懟他：“當年南淵演武場，誰把我打得像狗一樣，這也叫大器晚成？！你回來！”

傅克己一人去云頂大殿見眾長老，他知道比起議事，程千仞更需要時間思考突破。

程千仞繼續(xù)讀秋暝札記，卻只清凈了一個晚上。

第二日辰時，山霧迷蒙，兩位澹山弟子又來了。

“好消息！”懷清激動道：“終于有一個好消息。我們收到朝辭宮的拜山帖，三日后，首輔親至澹山玉虛觀求簽。您準備一下？”

歷代帝王遇大事，必要來玉虛觀解簽，比如圣上東征之前。這個節(jié)骨眼上，意味著朝廷依然承認劍閣第一宗門的地位，與宗門結盟，從劍閣而始。懷清自認只能想到這么多，總之是好事。

“……這是壞消息。”程千仞道，“我對解簽算卦一竅不通?！?/br>
“您太謙虛了?！睉亚迕黠@不信：“胡易知先生的推演術臻至化境，天下聞名，我聽說您在南淵學院時，曾隨他學習。”

假的，都是假的，我跟胡易知三觀不合，他的本事一點沒學到手。

“謬傳而已?！背糖ж鹦木w不寧，抱臂走來走去：“非要山主解簽？這個山主給你當吧！”

青州反王、魔族大軍都沒有讓他惶惑焦慮，朝歌闕做到了。厲害。

懷清懇切道：“您不要說笑，我們都等著您，撐起劍閣的明天呢。”

程千仞：“……”

我只能撐死劍閣的明天。

懷明小聲道：“實在不行，您就胡說吧?！?/br>
☆、

出了這種糟心事,程千仞一時間沒心思回去讀書,便請澹山弟子擺下劍陣,驗證近日心得。

受召集的弟子很興奮。畢竟這是程山主繼任后，除了讓大家盡快吃雞外，下達的第一個正式命令。

他們從四面八方涌入澹山后山,不多時便在山坡草地列陣整齊,衣袂臨風，遠望像一片白色海洋。

懷清懷明入陣，站在某個特定位置。

懷清：“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