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亦似無窮無盡。在這間不容發(fā)的時候，他一甩手，右袖登時舒開，發(fā)出五種迅奇詭怪的暗器——唐花、唐瓜、寒蟬、螳螂、游雀。

    前兩種撒出袖口，后三種發(fā)自掌心。這些暗器表面上各自為戰(zhàn)，實際相互呼應(yīng)。唐花謝后，會生出一枚小小的、灰色的鐵瓜，與另一枚較大的唐瓜同氣連枝。蟬、螂、雀三者此起披伏，無懈可擊，雖有先后之分，卻渾然一體，共同構(gòu)成一間死亡牢籠。當(dāng)敵人欣賞完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奇景后，將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那只蟬，再也無路可逃。

    唐非魚不求傷敵，只求破陣。事出突然，他辨不清蘇夜的人在哪里，索性根本不去分辨。他只想沖破這道光，沖出生與死的分界。

    五種暗器悉數(shù)擊中黑光，五聲之間絕無停頓，連成一記稍長的聲響。隨著這記聲音，幕布般的刀光連抖數(shù)下，抖出形如漣漪的紋路。

    忽然之間，唐非魚意識到他是被罩在容器下的蜘蛛。憑他在里面怎么折騰，容器始終紋絲不動。最諷刺的是，他甚至不該期待容器移開，因為障礙盡去的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花也好，瓜也罷，沒來得及建功立業(yè)，便被黑光吞沒。與此同時，刀光驀地收斂，連成一條細線。細線濃黑至極，有種不該存在的怪誕感，不像人間的正常事物。

    蘇夜消失已久的身影，又一次在唐非魚面前浮現(xiàn)。那道細線好像從她手中射出，又像憑空生成。她就浮在細線末尾的半空中，急速逼向前方。和她一起出現(xiàn)的，還有那些模糊了短短一段時間，重新變的清晰的人影。

    唐非魚想看清時看不清，不想看清時，諸多身影接二連三跳入他眼簾。刀氣如冰刺、如針扎，將他眼皮扎的陣陣刺痛。他下意識往旁邊一瞥，立即看到了兩個值得注意的人。

    其一是王小石。

    王小石拔出了劍柄……不對，拔出了他的相思刀。這柄彎彎的小刀仿佛具有魔力，看上去是那么婉約，那么秀致，卻穩(wěn)穩(wěn)架著另一柄劍。劍光極似血光，是一抹跳動不停的赤紅血色，乍一看，似乎有人往相思刀前潑了一泓鮮血，盡顯不祥之意。

    血河紅袖，不應(yīng)挽留。如今血河出鞘，迎上的卻不是挽留奇劍，而是這柄小彎刀。王小石清澈的眼睛里，也被這柄劍映出了紅光。

    其二是程靈素。

    雷無妄根本沒能碰到這位毒手藥王。他剛出手，便被夜刀攔住，然后從一個人變成兩塊人。從頭到尾，他都沒弄清楚程靈素人在何方。

    他弄不清楚，唐非魚倒是很清楚。他發(fā)現(xiàn)，程靈素正站在那個巨大的、金鼎般的炭爐旁邊。她應(yīng)該是剛往爐中灑了一些東西，正在緩緩收回右手，收到一半，這只手猛然下?lián)簦Z的一聲，拍在爐身之上。

    她內(nèi)功竟也相當(dāng)出色。一擊之下，爐蓋沖天而起，爐中熾紅的火炭亦被震向半空?；鹛恳挥鰻t外空氣，頓時更紅更亮，然后散成千萬點紛紛揚揚的火星?；鹦且彩橇鲃拥?，轉(zhuǎn)眼便是一條凌空蜿蜒的小小火河。

    火河撲向五色濃煙。雙方甫一接觸，高下立分。濃煙霎時偃旗息鼓，色彩也褪的一干二凈。雷無妄臨死前打出的毒煙，剛剛發(fā)揮了一點作用，就與主人共赴黃泉。

    事已至此，唐三少爺心里一片雪亮。他本就是個明白人，此時已明白的無以復(fù)加。

    王小石未像計劃中那樣，拼死纏住五湖龍王，反而迎上了方應(yīng)看。這表示，從一開始起，他就在演一場醞釀許久的戲，而他這么做，只可能有兩個原因——要么他已經(jīng)投誠蘇夜，要么那對師兄妹狼狽為jian，與他事先約好，將蔡京籠絡(luò)的高手一網(wǎng)打盡……

    無論哪一種，他們都注定萬劫不復(fù)。

    一瞬間，唐非魚對王小石的恨意遠遠超過了對蘇夜的。但他的恨意如曇花一現(xiàn)，飛快沒入再度升騰的黑光。

    黑光彌漫，血光也重新綻放，大朵大朵的血花在刀光織成的畫紙上潑灑。蘇夜的聲音亦從紅與黑的光芒中傳出，“唐門若想殺我，就該傾巢出動，像這樣?xùn)|來一個人，西來一個人，是什么意思呢？他們蟄伏太久，已忘了如何拼命嗎？”

    她語氣帶著笑意，態(tài)度卻十分嚴(yán)肅，像是真心誠意地詢問。她問的人是方應(yīng)看和米蒼穹，在她發(fā)問之前，唐非魚已成為唐非活魚。

    方應(yīng)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也不需要回答。他聽到“唐門”兩字時，蘇夜已鎖定了他。唐非魚氣息尚未完全斷絕，夜刀刀勢一轉(zhuǎn)，如同被蘇夜cao控的滔天洪水，涌向他和王小石。

    王小石棄他而走，縱身飛退，退向大門方向，胸前門戶大開，露出無法忽略的破綻。但刀光近在眼前，使方應(yīng)看無力抓住這個破綻，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小石退后、轉(zhuǎn)身、急匆匆掠向那扇雕龍縷鳳的門。

    他無法抽身，尚有米公公。米公公袖子里也藏著東西：套在一起的空心長棍。方應(yīng)看拔劍，米公公抽棍。長棍掀起旋風(fēng)，當(dāng)空舞出棍花，每舞一圈，就發(fā)出尖利嘯聲，聲勢竟比夜刀更駭人。

    王小石想要離開，立時被他察覺。他其實不知王小石的目的，但對方想做的事，他最好是出手阻止。因此，他也放棄了眼下的對手。長棍最后蕩了一圈，忽然從倚天劍前抽開，一棍就砸向飛掠中的王小石。

    這一棍發(fā)自遠處，掄到與王小石最近的那一點時，竟突如其來逼近數(shù)丈，棍上銳風(fēng)愈發(fā)沉重。米蒼穹藍瑩瑩的雙眼，泛出黃色的長須，也已到了王小石身后。王小石可以不管方應(yīng)看，卻不能不管這驚人的棍招。他正要回身，忽聽另一聲銳響，后發(fā)先至，不管不顧地撞進棍風(fēng)。

    蘇夜袖中射出一道白光，紙條化成的白光。神鷹送來的消息，被她臨時拈起當(dāng)作暗器，替王小石解決這驚天殺招。

    棍嘯聲倏然中止。勁風(fēng)仍在，力道卻由實轉(zhuǎn)虛。紙條仿佛射進了水中，空蕩蕩的毫無著力之處，反被勁風(fēng)一激，在風(fēng)中舒張開來。

    米蒼穹并不關(guān)心紙上內(nèi)容，只不過距離太近，不關(guān)心也會順便看一眼。他一眼瞥去，只見上面寫著：“溫柔前往不動飛瀑會見雷純?！?/br>
    第561章

    溫柔有兩個夢。

    一個是溫婉嫻靜，端莊貴重的閨秀夢；一個是英姿颯爽, 縱橫江湖的俠女夢。她小時候, 總幻想著自己在第一個夢中的娉婷身影, 長大之后，卻覺得第二個夢更有意思, 更符合她的性格。

    她運氣非常好。她爹爹既是武林大豪,